越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就越弱,头也越垂越低,几乎要埋入胸前的衣襟里,只是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惭愧之色。
还有一点,她没敢说。
其实,灰袍人并没有告诉她,写下“迷迭香”三个字后,顾惜若又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
是以,当时她就存了一点侥幸的心理,觉得以谌王府的能力,定然能够使自家小姐转危为安的。
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小姐不幸殒命,可若不是死在她面前,心里的罪恶感也不会那么深重。
不是她冷情冷血,也不是她忘恩负义,而是在面对着那样的抉择时,她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顾惜若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颗小脑袋,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
若梅香所说都是真的,那么,就算她没在梅香的屋子里中招,谌王府的暗牢里也备好了“竹香”这一个陷阱。
如此看来,在她吸入了迷迭香后,原本还针对着段天谌的棋子“竹香”,就变成了针对她的,而且还特意找到了她的贴身婢女,来了个二选一的“双重保障”,生怕她不入局。
若说是小白脸为了对付段天谌,直接抓了她进而拿来威胁段天谌便是,何必从她大婚之日就开始设下这些局,搞得如此麻烦?
难道说,从一开始,她就猜错了?
小白脸根本就不是因为段天谌而抓自己?
若果真如此,那么,竹香那句“欠下的,总是需要还的,不是你,就是他们”,指的又是什么?
一时间,一个又一个疑问接踵而来,顾惜若只觉额头青筋直跳,浑身的血液也随之沸腾起来,在不停的叫嚣着嘶吼着。
顾惜若心里烦躁,索性闭上眼睛,抓起一旁的烤鸡,看也不看就对着鸡脖子狠狠的咬了下去。
“嗤——”
长长的鸡脖子顿时被洁白锋利的牙齿咬成两段。
梅香看着那洁白的牙齿狠狠咬在那黄灿灿的鸡脖子上,心头顿时一跳,感觉那牙齿就是咬在自己的脖子上,下意识的就伸手捂住,不自觉的挪离了些许距离。
顾大小姐自然不会知道这样的插曲,这一口下去,满口油渍。她咋吧咋吧小嘴,小眉毛顿时一拧一拧的。
靠,闭上眼睛吃个烤鸡,都能吃到她最不喜欢的鸡脖子,这是什么破运气?
看来,她被困在这里,也只能说是人品不行了?
这么一想,这只肥得流油的烤鸡也变得十分不顺眼,她又狠狠的咬了几口鸡肚子,肥美鲜嫩的鸡肉雪白雪白的,看得她食欲大开。
想象着这鸡肚子就是那个小白脸的肚子,二话不说又埋着小脑袋啃了下去。
我咬我咬我咬咬咬!
让你欺负我!让你打我!
那就别怪我咬你肚子脖子两条腿和翅膀……
正与烤鸡大奋战的顾大小姐完全不记得这样一个常识:人,是没有翅膀的!
“呼……”不多时,顾惜若终于抬起头,惬意的长呼了一口气。
梅香依旧心有余悸,为她刚才外露的“杀气”狠狠的震惊了下,也不敢靠得太近,小心谨慎的掏出帕子递过去,怯怯弱弱道:“小姐,您擦擦吧。”
“嗯。”顾惜若目不斜视的接过,随便的揩了揩嘴边的油,便将穿着鸡肉的长树枝用力的丢到地上,刹那间,地上只余下一堆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她跳下石床,又狠狠的踢了踢,待看到鸡骨头零零散散的摆在地上,脑子里顿时出现小白脸被她折磨得骨头散架后的悲惨模样,于是之前所受的憋屈气儿顿时一扫而光。
她决定了!
以后谁惹她不高兴了,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去啃烤鸡,既填饱了肚子,又出了心里的这口恶气。
“梅香,你老实告诉我,那个张大哥是你什么人?”狠狠的发泄完后,顾惜若精神也好了些许,继而询问道。
梅香一怔,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但是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低着头揪着袖子,低声回道:“小姐,张大哥是梅香的亲生兄长。”
“啊?”顾惜若嘴巴张得老大,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着,忽然尖叫起来,“你说什么?他是你的亲生兄长?那……那你们岂不是……岂不是****?”
“噗通——”
梅香冷不防吓了一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摆手,急得整张脸都通红通红的,“不是的,小姐。梅香知道,自己和将军府是签了死契的,不该再和亲人有什么瓜葛。之前梅香跟您说的,都只是想要掩饰这个事实而已,绝对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啊!”
顾惜若闻言,突然有些理解她的举动了。
且不说,之前梅香的话含有多少真实度,便是为着这一份心思,她似乎也没有责难的理由。
若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样,小白脸从她大婚开始就掳走了梅香,设下了这个局,那么为了让自己入局,用来为难梅香的法子,估计只多不少。
说起来,梅香还是受她连累的呢!
顾惜若走过去,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又拍了拍她脏污的衣裙,忽而有些感慨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总能出去的。待救出你兄长后,你就回将军府拿了你的卖身契,和你兄长一起去过日子吧!”
其实,那日梅香刻意停在客栈门口,费尽心思的跟她扯了那么一番,如今用意也都明朗起来:那不过是个试探而已。
若是她翻脸不认人,不念着所谓的“主仆之情”,怕是那扇门就为她敞开了。
说起来,这个梅香也是个不简单的。
无论是心机还是处事,都已经不适合留在她的身边。
今日会这么说,多少也是顾及着本尊的心思。否则,就凭梅香曾经有过的敢将她的生死置之不理的心思,以她的手段和处事风格,估计不死也得残废。
是以,这番话,说得是挺好听的,但是彼此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梅香怔怔的看着她,又惊又喜,只是独独少了一份悲戚,显然这样的安排很合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