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友点点头,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待确保无人时,才又凑上前去,低声说了几句。
下一瞬,却见佘煜霖讶然出声,不敢置信道:“张御史,这样可好?如今东梁国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不如等父皇的旨意来了,再做打算,也不迟啊!”
张仪友摇摇头,一脸的高深莫测,“三皇子,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坐以待毙肯定是行不通的。此事若是做得隐秘些,也不会留下把柄,谁又会知道其中有咱们的手笔?”
佘煜霖眸光骤然一紧,藏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仪友也不催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也不知是对自己的劝说胸有成竹,还是早已预料出最后的结果。
良久,佘煜霖终于看向他,眸光里闪过一丝坚定,低声道:“张御史,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务必要做得隐秘一些,勿要让那两个人察觉出什么端倪。”
张仪友连忙拱手称是,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淡然从容的姿态,看得佘煜霖又忍不住皱眉。
不过,为着大局着想,还是死死压制住自己心中莫名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小跑着过来,在佘煜霖几步之外,单膝跪地,喘着粗气儿道:“见过三皇子。”
“起来吧。”佘煜霖心头蓦地升腾起一种可能,略带欣喜的看向张仪友,语气里也带着些许的迫不及待,“可是云都处传来了什么消息?”
那侍卫连忙道:“回禀三皇子,皇上的旨意刚刚送到苍京,不过……”
佘煜霖立时拧起了眉头,不悦叱道:“不过什么?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忍受着自头顶上方传来的压力,那侍卫默默的吞咽了下口水,气儿都不带喘儿的,“回三皇子,信刚到苍京,就被谌王的人押送到了皇宫里。属下无能,请三皇子责罚!”
“谌王?”佘煜霖看了眼张仪友,待看到他也皱起了眉头时,心头的不安莫名的扩大,挥退了那侍卫后,便淡淡问道,“张御史,你如何看待此事?”
张仪友并没有立即回答,低着头,视线停留在地上躺着的一片黄叶,神色略显凝重。
如此明目张胆的截下亓云帝的旨意,似乎并不像是谌王的手笔!
难道他就不怕,此事传扬出去,会影响两国的邦交?
越想下去,他脑中的思绪就越发乱起来,像是寻到了乱麻中的头儿,用力拉扯出来时,却发现这根麻线的另一端,竟也是糟七八乱没有头绪。
左右思量之下,他还是有些犹豫道:“三皇子,谌王敢如此做,想必是做好了相关的准备。微臣以为,他的目的,不是诱引咱们先出手,好抓住咱们的把柄,就是想要将皇上的旨意掩下来,不让咱们有反抗的机会。当然,不管是何种目的,于咱们都是十分不利的。”
经他这么一分析,佘煜霖心里莫名的沉重起来。
想到即将可能面对的局面,他眉宇间的褶皱也加深了几分,捏了捏掌心,眸光变得晦暗不明,半晌后,才听他缓缓道:“张御史,你速去准备一下,待会日随本皇子入宫去见苍帝。”
他就不信,谌王能够越过苍帝,做出有损两国邦交的事情来。
张仪友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松了一口气,也不去多问其他的决定,转过身,大步的离开。
佘煜霖回过头,看着笼罩在日光中的院落,眸光里冰芒闪烁一片。
在下人的指引下,顾惜若终于停在了佘映雪的房间门口,驻足不前。
青冥上前,将房门打开,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宫女面孔,在看到顾惜若等人事,脸色煞白煞白的,一度让顾惜若以为自己是什么幽冥厉鬼。
“奴……奴婢……见过……见过谌王妃……”瞅见如此阵仗,那宫女起初还呆了会儿,不知死活的对上顾惜若清冷无波的眸光,心尖儿也跟着颤了颤,身子一软,直接跌在了地上。
顾惜若凉凉瞥了眼,若有似无的“嗯”了声,往里面扫过一眼,并不进去,“你们公主怎么样了?可有醒过来?”
那宫女瑟缩着身子,恍若惊弓之鸟,声音低沉而细微,“启禀谌王妃,公主还没醒来!”
“那你下去吧。没有本妃的吩咐,不许随意进出此处。”顾惜若越过她,往里面走去,衣袂带风刮起的裙摆,棱角凌厉冷冽,割在那宫女的脸上,一阵钻心的疼。
看着顾惜若走入的从容身影,那宫女想拦又不敢拦,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急得快要哭了起来。
青冥见状,连忙招来随身的侍卫,将这碍眼的宫女带出去,而自己则持剑站立在门前,门神般虔诚恭敬的守候着。
室内的光线略显昏暗,顾惜若缓缓走入,可以从自己所在的角度,看到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灰尘,轻而纷乱,教人下意识就要避开,生怕吸入一口,下一瞬就会粉身碎骨那般。
这是间不小的屋子,陈设古朴简单,只在那无意摆放的小饰物中,可以窥出些许奢华娇柔的女子寝居的痕迹。
顾惜若淡淡扫过一眼,便垂眸看着脚下的路,转过屏风,就来到了佘映雪的床榻前,静默不语。
时间似乎静止在了这一刻。
无人言语,似乎空气里灰尘的喧嚣也随时间洪流而去,剩下来的,不过是久经风霜的俗物的残骸,被尘埃覆盖,又被洪流席卷,翻天覆地惊涛骇浪过后,终于还是重归于平静。
顾惜若走上前,撩起衣裙,姿态优雅闲适的坐在床边的矮凳上,静静的看着佘映雪好半晌,忽而开口道:“映雪公主,还不想醒过来么?”
话音落地,字字清晰如珠落盘,广袤的回响后,带来更长久的沉寂。
许是料定了没有回音,顾惜若也不恼,自顾自道:“你是否会觉得不公,觉得我是在欺负你?你那点小心思,我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得到。可我告诉你,我就是欺负你了,那又如何?知道你错在哪儿了么?”
她顿了顿,状若无意的瞥过佘映雪那微颤的眼睫毛,唇角轻扬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清辉冷意,与窗外柔弱的暖光比起来,却要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