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疑问自群臣心中划过,不少人暗中捅了捅旁边同僚的胳膊,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那些见过顾硚的或知晓事情真相的人,却又根本不屑于告诉他们,两相矛盾之下,几乎所有的大臣皆是安分守己的站着,不多问,也不敢出来回答。
无奈之下,苍帝只能是问向自己的两个儿子:“谌儿,昊儿,你们可知道?”
段天昊敛眉看了看段天谌,见他长身玉立于阶前,根本就没有说话的迹象,袖中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却还是站出来回话:“启禀父皇,儿臣也未可知。不过,儿臣听说,就在不久前,玉老先生中毒了,急需解药。顾将军立即去了护国寺,将药材取了回来。此刻,想必还在玉府中吧。”
语毕,他又后退一步,与段天谌站在了同一条线上,垂眸不语。
苍帝闻言,眸光骤然一紧,原本还放置在膝盖上的手顿时抓紧了扶手,手背隐约可见突起的青筋。
张公公离他较近,能够清楚感觉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暗自心惊不已,连忙垂下头,绷紧了身子。
“这么说来,顾硚还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竟敢罔顾朝廷法纪,抛下北部边境的军务私自回京了?他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还不将朕放在眼里?”
苍帝砰的拍了拍龙椅的黄金扶手,不怒自威的脸上布满了寒霜,乍一看去,脸色越发苍白阴沉,说不出的骇人可怖。
此种情况,落入文武大臣的眼中,赫然便是另一种意味。
诸位大臣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敛眉,不对此发表任何看法。
跟顾硚有过恩怨,或看顾硚不满的官员,皆在心里幸灾乐祸了一把,甚至脑中还自动想象出顾硚三绑五缚跪在玉阶之下的痛快画面。
而不少脑子灵光的人,却对苍帝此番举动感觉到无比疑惑。
只因之前苍帝对顾硚的倚重,他们都看在眼里,尽管朝中没有传出任何旨意,顾硚就擅离职守私自回京,可两相权衡之下,还是对此保留着自己的看法。
与此同时,早在苍帝问起这话时,段天谌就已经紧紧皱起了眉头。
顾硚秉性如何,他相信,旁人再模糊,上方坐着的那个父皇定是再清楚不过。若不是暗中得了他这个父皇的允许,他的老丈人又怎么会突然离开北部边境,私自回京?
他不相信,苍帝会不了解其中的因由。
那么,理由是什么?
他紧紧皱起了眉头,微微抬眸看向上方的苍帝,许是过于虚弱的缘故,以往穿在身上显得无比合身的明黄龙袍,此刻竟显得无比宽松不合适。
而那张脸,一如以往的威严冷峻,浑然天成的帝王威仪却是弱化了此刻的疲惫和苍白,细看之下,似乎还是记忆中陌生而熟悉的模样。
他忽然有些恍惚。
恍惚间记得,从他接收圣旨开始了南下之行开始,他就再也没理解过他这个父皇的心思。
虽然其中夹杂着骆宇和龙鳞卫的因素,而在回京之后,守在他身边的龙鳞卫似乎还没有撤回皇宫的心思,但这一切接受起来,他却觉得格外不真实。
他这个父皇,到底是在打着什么心思?
隐隐约约中,他似乎知道了某些答案,可潜意识里,多年的心结和悲惨遭遇,已经将他的立场坚定了下来,纵然有些怀疑,转瞬之间还是将那种模糊的想法挥退。
苍帝见他神思恍惚,眸光微闪,趁着这个机会,厉声喊道:“苏海凌接旨。”
夹带着庄重威仪的声音快速传播到大殿之外,也将段天谌的思绪拉了回来。
待看到大步流星走入的苏海凌时,他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却见苏海凌已经跪地参拜,声音洪伟响亮:“微臣接旨。”
“朕命你立即带人,去玉府,以欺君罔上藐视皇威之罪,将顾硚押往大理寺。”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众人皆不敢置信的看向苍帝,更有甚者,不敢置信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仿佛对这样的旨意表示得极其震惊似的。
段天谌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怎么说,顾硚也是他的岳父,就算没有对他的小妻子上心,形式上肯定要站出来为其辩解,更别提他已经将那个小女人放在心尖儿上捧着了。
他相信,若是此次他不出手相救,恐怕他的小妻子就永远不会有原谅他的那一天。
是以,在看到苏海凌欲要退下去时,他连忙厉声阻止:“慢着。”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或疑惑不解,或幸灾乐祸,就连龙椅上斜靠的苍帝都忍不住直起了身子,眼里蓦地划过一道亮光。
“谌儿,难道你对朕的话,持有不同的意见?”他手指轻轻的敲打着龙椅扶手,缓缓开口。
段天谌点点头,别有意味的扫了眼苏海凌,苏海凌见之,一双腿像是被冻僵了般,移动不了半分。
段天谌才缓缓转身,淡淡道:“启禀父皇,儿臣的确有不同意见。据儿臣所知,顾将军并非擅离职守不尊皇命之人,此番突然回京,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依儿臣看来,是否需要将其召到大殿上来,仔细询问一番?若是无端冤枉了人,那可就不好了。”
苍帝拧眉,并没有立即说话,可谁都能从他紧抿的唇线中看出,对这样的回答,他是不高兴了。
柳朔存从来都不放弃任何打击段天谌的机会,只是这些日子连续几次的差错,已经给予了他足够的教训,此刻就算是要打击,也比以往深沉谨慎了许多。
“皇上,微臣有异议。”他站出列,恭敬道,“微臣以为,谌王此言,有失偏颇。法纪纲常,自是需要臣等严格遵守。若每个人皆以‘不为人知的苦衷’此类借口来搪塞敷衍,天下纲纪岂不是要乱套了?请皇上三思啊!”
在他之后,不少大臣连忙出列附和:“恳请皇上三思。”
苍帝不说话,眼神波澜不惊的俯视着阶下的臣子,并不就此发表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