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他手中的狼毫应声而断,折成两半。
苏靳寅顿觉浑身的血液凝固了起来,四肢发冷,说不清是为他话里明显的警告意味还是自己心虚所致。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段天谌亲自站在暗牢里,亲耳听到他和裘充说了那些话。
可回头想想,又暗叹自己过于草木皆兵,收敛了心绪后,面色恢复如常,态度也在经过兜兜转转的思考之后,恢复成了最开始的疏离和客气。
“谌王大可放心。苏某若是想要取你的性命,自然会光明正大的取。”他垂下眼睑,遮住眼瞳里一闪而过的暗芒。
段天谌自是将他的微妙变化收入眼中,只是面上却显得很无所谓,至少在看到他这副态度时,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挥了挥手,慵懒而优雅的赶人,“苏大人明白就好,也希望能够记得本王今日的话。此次进京述职,想必还没入宫面圣吧?回去之后,可得好好准备。你知道的,原岐城总督,那可是个人物。”
苏靳寅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
青擎见状,不解问道:“王爷,您明明知道苏大人和那裘充之间的事情不简单,为何不趁早……”
他做了个切脖子的动作。
段天谌却是笑了,摇头轻叹,“本王是知道,他二人之间的事情不简单,可你不想知道,这事情是如何一个不简单法吗?裘充好歹也待在那个人手下那么多年,本王若是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太可惜了?刀子在别人手里,刺起人来,才更痛快些。你且看着吧。不出几日,他或许会给咱们带来大惊喜!”
青擎呐呐应声,不再言语。
段天谌转头,不经意间看到隐藏于书架后的软塌,继续道:“派人给青冥传话,山上天凉,让他务必要给王妃寻好锦被衣裳。若是本王听说王妃身子不舒服了,他就给本王等着。”
青擎冷汗滴滴,心里为远在城外的兄弟狠狠鞠了一把同情泪。
却又听他继续道:“还有,你派人去传信,让朝中那些大臣深夜聚集到王府里,本王有要事相告。”
“是!属下遵命!”
顾惜若和顾硚出城后,一路狂奔,半个时辰后就赶到了城外的护国寺。
彼时,山上烟雾缭绕,钟声久久回响,就算是立马于山脚下,依旧能够让人感觉到佛家之地的清静与神圣。
顾惜若掉转马头,娥眉高高挑起,看着落在身后策马疾驰的顾硚,心里好一阵得瑟。
“老爹,我真怀疑你是上战场的人吗?为何骑个马都比不上你女儿我?”她冲着顾硚得意的嚷嚷。
不想,顾硚却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待勒紧了缰绳,与她并驾齐驱时,才缓缓道:“丫头,你若是真要看老爹的雄姿,就不该选错了地方。若真是有那份心思啊,直接跟老爹到战场上,够你看的。”
顾惜若干笑了几声,许是心里有些发虚,嘟着个小嘴,有些不自然道:“老爹,我也很想跟你去啊!可是,你能让我去吗?”
“丫头,你这话是威胁吗?”顾硚凑过去,没好气的问道。
顾惜若没答,只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恍若九天辰星,几乎要将人的心魂吸附进去。
若是可以,她何尝不想跟随顾硚上战场?
可是,可能吗?
就凭着周围那若有似无的气息声,她就知道,某个男人已经派人把她监视住了。
又或者,美其名曰,保护?
她相信,但凡她有点想要离开苍京的苗头,苍京城内的某个人定会二话不说就把她逮回去,狠狠的调教。
而现在,她还没想好,到底要如何去面对他,才趁着她这年轻爹爹出来寻药的机会,躲过来了。
她害怕与某人相对无言,如今看来,这样的想法,不只是她一个人有。不然,某人也不会默许了她此次的行为。
她暗暗惆怅了下,敛起多余的情绪,利落的翻身下马,也不等顾硚,自顾自的往狭窄的山道上走去。
顾硚“哎”了声,认命的替宝贝女儿安顿好座下马匹,不一会儿后,才快步跟了上去。
虽说山路崎岖,可对于两个习武之人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一路走到半山腰,面前忽然出现了两条岔路,一向左,一向右。
而在左边岔路的尽头,似乎还有人影晃动。
顾惜若眯起眼,偏头问道:“老爹,你说,咱们这次过来,会有什么收获?”
“不知道。”顾硚立时反唇相讥,“你老爹我只懂得带兵打仗,可不能学深闺妇人执着于荒谬之事……哎,丫头你……”
顾惜若一掌将他拍飞。
顾硚闪身躲过她的袭击,一个漂亮的空翻后,鲤鱼般跃回了她身旁,抖着手指怒道:“丫头,有你这样对待老爹的吗?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小心谌王不要你了。”
顾惜若朝他又是一掌。
她自然知道,以顾硚的身手,定不会躲不过自己的袭击,故而才敢如此无所忌惮。
她伸手折断斜曳而出的树枝,拿在手中甩了一下,瞥过那发黄干枯的枝干,心头蓦地烦躁起来,讪讪然的随手丢到地上,脚底碾过,将其碾成碎渣,若有似无的气味便随风飘散开来。
“老爹,谌王对我怎样,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还是操心下,面前这两条路,咱们该走哪一条吧。”
顾硚最看不得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可越看不得,心里也就越有了脾气。
趁她不注意时,索性一把扯过她,双手撕扯起那粉嫩滑腻的面皮,颇是恨铁不成钢道:“丫头,我说,你能不能给我出息点?想要对谌王怎样就怎样,谌王又不敢反抗。何况,他就算敢反抗,那又如何?有你老爹做后盾呢,你至于这么蔫得像根小白菜吗?赶紧给我打起精神来,别说个话,旁人都像是欠了你钱似的。我顾硚的女儿,何时需要委屈自己忍气吞声了,又何时成了孬种了?”
顾惜若垂下眼眸,烦躁的拍掉他的手,背转过身子,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