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见状,知道这是踩到了自己女儿的痛脚,暗恼的同时,却也轻声道:“菁儿啊,你放心,后日宫里不是举办七夕宴会么?到时候让你姑母为你出口气,你看如何?”
当日,在玉老先生的六十大寿上,她也见过这个传说中臭名昭著的谌王妃,只是毕竟接触不多,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自己这个女儿又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碰上同样性子暴躁不肯吃亏的谌王妃,摩擦还是小的,就怕是将问题升华成府邸之间的矛盾。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轻声叹息起来。
不想,柳妍菁却觉得这叹息很是刺耳,揪着王氏的袖子就嚷嚷道:“娘亲,到时候你可千万要为女儿做主啊!这么一闹,女儿都没有脸出门了,指不定那些人在背地里会怎么笑女儿呢?”
王氏对这个女儿也是疼爱到了心尖儿上,此刻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肝儿都疼得不行,连忙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吧。娘亲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这个委屈的。你且看着吧。”
柳妍菁得了保证,阴霾了几天的心情才稍微好点,刚想撒撒娇,不想,马车却突然颠簸了起来,车外侍卫嘶喊了声“有刺客,保护夫人和小姐”后,便听到了一阵阵兵器交击的尖锐声音。
“娘……”她的身子下意识的就往王氏怀里缩去,小脸上满是恐惧。
相反的,王氏却显得平静了许多,可终究也是个深闺妇人,如此混乱的场面也未曾见过,是以握着柳妍菁的手也不停的收紧,竖起耳朵静静听着车外的动静。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车外重新恢复了安静。
待听到随行侍卫的禀报声,王氏才微微颤抖的掀起厚重的车帘,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呛得她直欲下车呕吐一番。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还是需要顾及自己的形象,便拿了帕子掩住口鼻,厉声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出现刺客?”
那侍卫见状,连忙拱手回道:“回夫人,这些刺客皆是盘踞此处的山贼,似乎是为着钱财而来的。他们人数众多,奴才一开始有些抵挡不住,多亏了这位公子相助,才得以顺利击杀掉这帮贼人。”
说着,他伸手指向一旁持剑静立的男子,却是——言畅!
王氏循着侍卫的指示看过去,眸光骤然一紧。
此时,言畅正持剑立于众多尸体当中,身上的衣衫已经有些破烂,甚至唇角还挂着一抹未曾擦干的血痕,乍一看过去,实在是狼狈到了极点。
可当触及到那双眼睛时,王氏却猛地摇摇头,瞬间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且看那挺直的脊梁,那眸里偶尔闪过的精光,间接折射出此人不凡的气势,并非普通少年所可以相提并论。
尤其是那还在滴着血的明晃晃的剑尖,更是与其森寒的气息相符合,远远看去,竟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是个这么狼狈的人?”柳妍菁嘟着个小嘴,径自咕哝道。
王氏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即重新将视线投到言畅身上,颇是感激道:“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沉得住气,也懂得多留了几个心眼,并没有当场许下什么感谢的承诺。
而在看到满地横陈的尸首时,她也懒得下车,一手掀着车帘,就冲着言畅微微颔首,却不知道那感激是出自肺腑还是勉强应付。
“铿”的一声,长剑入鞘,言畅跨过七歪八倒的尸首,缓缓走到距离马车不远的地方,朝着王氏拱拱手,沉吟道:“柳夫人严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语毕,却见他警惕的环顾了一周,待察觉到空气中游动不稳的气息时,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随即上前几步,伸手入怀,从中掏出一块玉牌,不着痕迹的掩在衣袖中,并将其中一面正对着王氏。
王氏见之,顿时心神一凛,神色也立即变得谨慎严肃起来,杏仁眼里满是戒备。
她的父亲是当朝太尉,除了从琴棋书画等方面尽力培养她,私下里更是经常跟她讨论起政事,是以,便也训练出她敏锐的应变能力。
而在嫁给柳朔存之后,有时候她也凭借其独特的见解,为柳朔存提供了不少很好的建议,更因此取得了对方的信任,接触到了一些较为隐秘的事情。
恰好,这块玉牌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她也是一清二楚的。
刹那间,她的心思已经飞快的旋转了千百回,最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重又抬眸看向言畅,沉声问道:“公子救下我母女二人,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不如到府上做做客,也好让我母女二人尽尽谢意啊!不知公子可愿移步前往?”
言畅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收起那块玉牌,又是拱手一礼,“如此,便叨扰夫人了。”
“公子客气了。”王氏微微颔首,随即叫来柳府的随行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却见一人翻身上马,往城门的方向急驰而去,眨眼就消失在视线里。
言畅见状,心里对这个柳夫人又有了另一番认识。
一侍卫给他牵过一匹马,他想也不想就翻身坐好,只是全身依旧绷得紧紧的,眼神里不敢有丝毫松懈。
主子和他都已经料到,谌王绝对不会轻易就放他们离去。
他受了内伤,无法感知到跟踪之人的方位与身手,可多少都知道对方不简单,是以一路上躲来躲去,根本就不敢大意。
谁料,偏于此处遇到了柳家女眷遇刺,眼瞅着是个绝佳机会,他自然不肯轻易放过,挥剑斩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博得那位柳夫人的关注,从而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入柳府,求援。
感受着空气里若有似无的绵长气息,他暗自冷笑了声,暗忖着谌王下一步的举动。
马车内,王氏在放下车帘后,便长长舒了一口气,自顾自的靠在软枕上,脸色阴沉冷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