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四月十四日,接奉父亲三月初九日手谕,并叔父大人贺喜手示,及四弟家书。敬悉祖父大人病体未好,且日加沉剧。父、叔率诸兄弟服侍,已逾三年,无昼夜之间,无须臾之懈。独男一人远离膝下,未得一日尽孙子之职,罪责甚探。
闻华弟荃弟文思大进,葆弟之文得华弟讲改,亦日驰千里。远人闻此,欢慰无极。
男近来身体不结实,稍一用心,即癣发于面,医者皆言心亏血热,故不能养肝,热极生风,阳气上肝,故见于头面。男恐大发,则不能入见(二月廿三谢恩蒙召见,三月十四值班蒙召见,三十又蒙召见),故不敢用心。谨守大人保养身体之训,隔日一至衙门办公事,余则在家,不妄出门。
现在衙门诸事,男俱已熟悉。各司官于男皆甚佩服,上下水乳交融,同寅亦极偕和。男虽身在礼部衙门为国家办此照例之事,不苟不懈,尽就条理,亦所深愿也。
英夷在广东,今年复请入城。徐总督办理有方,外夷折服,竟不入城。从此永无夷祸,圣心嘉悦之至(四月十五日上谕甚嘉奖,兹付呈)。李石梧前辈告病。陆立夫总制两江,亦极能胜任。术者每言皇上连年命运行劫财地,去冬始交脱,皇上亦每为臣工言之。今年气象果为昌泰,诚国家之福也。
儿妇及孙女辈皆好。长孙纪泽,前因开蒙太早,教得太宽,顷读毕《书经》,请先生再将《诗经》点读一遍。夜间讲《纲鉴》正史,约已讲至“秦商鞅,开阡陌”。
李家亲事,男因桂阳州往来太不便,已在媒人唐鹤九处回信不对。常家亲事,男因其女系妾所生,且闻其嫡庶不甚和睦,又闻其世兄不甚守俭敦朴,亦不愿对。南陔先生今年来京时,男不与之提及此事,渠已知其不谐矣。
纪泽儿之姻事屡次不就,男当年亦十五岁始定婚,则纪泽再缓一二年,亦无不可。或求大人即在乡间选一耕读人家之女,或男在京自定,总以无富贵气习者为主。纪沄对郭雨三之女,虽未订盟,而彼此呼亲家,称姻弟,往来亲密,断不改移。
二孙女对岱云之次子,亦不改移。谨此禀闻,余详与诸弟书中。男谨禀。(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六日)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四月十四日,接到父亲三月初九的手谕,和叔父大人贺喜手示以及四弟的家信,敬悉祖父病体没有好,而且一天天加重,父亲、叔父领着诸位兄弟服侍已经三年,不分昼夜,没片刻可以松懈。只有儿子一个,远离膝下,没有尽一天孙子的职责,罪责太深重了。
听说华弟、荃弟文思大大进步。葆弟的文章,得到华弟的讲改指点,也一日千里。远方亲人听了,太欣慰了。
儿子近来身体不很结实,稍微用心,脸上的癣便发了出来。医生都说是心亏血热,以致不能养肝,热极生风,阳气上肝,所以表现在脸上。儿子恐怕大发,不能入见皇上,所以不敢用心,谨守大人保养身体的训示。隔一天到衙门去办公事,其余时间在家不随便出门。
现在衙门的事,儿子都熟悉了。属下各司官员对于儿子都很佩服,上下水乳交融,同寅也很和谐。儿子虽终身在礼部衙门,为国家办这些照例的事,不苟且不松懈,一概按规矩办理,也是我愿意干的。
英夷在广东,今年又要求入城。徐总督办理有方,外国人折服,竟不入城,从此永无夷祸,皇上嘉奖喜悦得很。相命先生每每说皇上连年命运,交上了劫财运,去年冬天才脱离。皇上也常对臣子们说,今年的气象,果然昌盛泰平,真是国家的福气。
儿妇和孙女辈都好,长孙纪泽,因为发蒙太早,教得太宽,近已读完《书经》,请先生再把《诗经》点读一遍,晚上讲《纲鉴》正史,大约已讲到秦商鞅开阡陌。
李家亲事,儿子因为桂阳州往来不便,已经在媒人唐鹤九处回信不对了。常家亲事,儿子因他家女儿是小妾所生,而且听说他们嫡亲和庶出之间关系不好,又得知其兄长不是很节俭敦厚朴实,便知道不成。南陔先生今年到京城来的时候,儿子没跟他提到这件事,他就知道他们不会和谐。
纪泽儿的婚事,多次不成,儿子当年也是十五岁才定婚,纪泽再缓一两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或者请父母大人在乡里选择一耕读人家的女儿,或者儿子在京城自定,最好是以没有富贵气习的为主,纪沄对郭雨三的女儿,虽然没有订盟,彼此呼亲家,称姻弟,往来亲密,绝不改变。
二孙女对岱云的次子,也不会改变。谨此禀闻,其余详细写在给弟弟的信中。儿子谨禀(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