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卿跪得头眼昏花,摇摇欲坠,师父还不见回转。
“小莫。”小卿低声喝道。
小莫应声转出,单膝跪在他身侧道:“师兄吩咐。”
“师父还没回来?”
“是。师父仍在陪周知府。”小莫恭恭敬敬地回道。
“这周知府恁地话多。”小卿有些嗔怨。
小莫更是心里叹气,一脸黑线。
这已经是师兄第十次问他了吧。唉,师兄被罚跪,最累的却还是自己,这一个多时辰,自己跑前跑后、跪跪起起地折腾。
“你再去看看。”小卿的腿都快折了。
小莫急匆匆地转过影壁,就看师父与大师伯并肩而来,小莫忙退避恭立。
龙城微笑道:“小莫有事?”
小莫摇头,“徒儿倒是没什么事情。”
龙城道:“没什么事,就去帮禄伯的忙,没的闲晃。”
小莫忙欠身应了,告退下去。
龙玉拦道:“小莫,且等等。”
小莫欠身道:“大师伯吩咐。”
龙玉笑问:“听说你的移心术练得不错,去江南孙家时还派上了用处,大师伯颇感欣慰啊。”
小莫吓了一跳,您,您这是听谁说的啊。偷偷瞄了瞄师父,道:“是……弟子愚钝……没有什么进境……师父恕罪。”
龙玉白了一眼龙城,道:“这移心术传自密宗,乃是名副其实的名门正派武功,只是那些见识浅薄之人,将其误认为旁门左道,加以歧视,所以这一门心法,才会没落至此啊。”
“是……,是。弟子浅薄。”小莫诺诺应是。
“滚下去吧。”龙玉没好气地挥手。
小莫连忙告退。
龙玉瞪龙城:“你这个师父是怎么当的,弟子怎么那么浅薄。”
龙城不由失笑。
龙玉年轻时外出游历,偶遇奇人,学了一门古怪的功夫,移心术。修习此功夫到一定境界,能读人心思,竟与龙裳的异常之处十分想像。
龙玉天资聪慧,又刻苦修习,不长时日,便修习到了那种境界。龙玉欣喜之余,自然常常显示,最后竟忍不住在爷爷跟前也露了一手。
后果可想而知。被他爷爷暴揍一顿,怒斥他不学无术、整天竟研究一些旁门左道,投机取巧,有伤大家弟子风范。严令他禁止再修炼此功夫,更是不许使用。
但是要想废掉此功夫,除非自断心脉。所以龙玉即便不敢再用,但是心思耳目已是远远比一般人灵透得多了。
小莫小时,因为曾被催心指伤过心脉,又被爹爹所弃,所以初来傅家时,总是小心翼翼,话也不多。龙玉瞧这孩子可怜,便想了主意帮他。
他将移心术的心法写到纸上,故意找了错处罚小莫抄书。小莫抄了百十来遍,移心术的心法已是能倒背如流了。
然后龙玉便笑眯眯地假装十分不经意地跟小莫提起,那移心术其实是一门极上乘的武功,对活络人体经脉最是有好处,只要夜深人静时分,按心法运转,以后再被罚跪,膝盖就不会那么痛了。还吩咐小莫,切莫将此事告诉别人。
小莫还是一个小孩,当然信了,每到夜深人静时分,就暗暗苦练。练了一段时日,小莫有些失望,这心法好像不那么神奇啊,被罚跪时,腿依旧痛得要命啊。
小莫忍来忍去,怀疑自己是不是方法没有练对,还是大师伯又在逗自己玩呢。可是此时龙玉已经离开傅家了。他便把这事情告诉了玉麒师兄。
玉麒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认为小莫大概是功夫还没有练好,大师伯怎么可能骗人呢?又责备小莫不该不听大师伯的吩咐,将这事情告诉别人。
小莫听了玉麒师兄的话,也是又惭愧,又后悔。看来大师伯在府里时虽然总找自己的麻烦,但实际上还是偏爱自己的,将这么好的武功独独传给自己呢。
所以,夜深人静时分,小莫依旧是苦练。
练了两年,这移心术对小莫可怜的膝盖是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小莫的心思和头脑倒是得确越来越见灵活,而且他在傅家日久,人也越来越开朗自信。
恰逢龙玉又来傅家,小莫寻了机会,忙拜谢大师伯青睐之恩。
龙玉笑得前仰后合,直夸小莫是好孩子。
龙城虽知龙玉的这些手段,只是到底龙玉是哥哥,他也不敢深说,只是吩咐小卿,好好教导小莫,别将大好青春浪费在这些投机取巧的事情上。
小卿本来还夸小莫越来越是伶俐,与自己心意相通,想不到倒是拜了龙玉大师伯所赐。
小莫自然是被小卿一顿暴打,便是玉麒也受了连累,挨了一顿好打。小卿又命小莫,未奉命再敢使用这种邪门心法,必定打折双腿。小莫吓得,真是恨不得自己就不会了才好呢。
龙玉知道了,还想为小莫求情,龙城冷冷地道:“这事要是让三爷爷知道了……”
龙玉便跑得比什么都快……
如今还好意思说。龙城的一脸笑意根本不加掩饰。
龙玉瞪眼睛。
龙城强忍住笑,道:“是,龙城也是浅薄之人,才不许弟子练习这种武功,大哥想来思虑深远,不如再就此事与三爷爷探讨一番……”
龙玉斜睨了龙城一眼,道:“你就笑吧,等回乡祭祖时,看你还笑得出来。”
“龙城好像不曾做错什么吧。”龙城依旧笑得灿烂。
“是吗?”龙玉将那个“是”字拖得特别长,“别的没有,单一个‘管教不严’之错,哼哼。”龙玉冷笑,转身而去。
龙城见四下无人,对龙玉的背影吐了吐舌头。随后,端肃了形容,稳步往自己的院子行去。
师父终于回转。
小卿又喜又怕。可是龙城像没看见他似的,锦袍下摆几乎就是擦着小卿的肩膀,径直进房去了。
小卿张了张嘴,到底不敢喊师父,只得咬着牙继续跪。
又过了盏茶时分,禄伯过来见傅龙城。
又过了盏茶时分,禄伯从屋内出来,见小卿眼巴巴看自己,只笑了一笑就出去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禄伯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根仅有指宽的竹篾条。
小卿看着禄伯发呆。
禄伯笑道:“小卿少爷,大老爷真真是偏心你。藤棍、鞭子都怕打重了你,特吩咐我寻了这篾条过来,还只准打手心呢。”
小卿苦着脸又往师父的屋子看。
“别看了。”禄伯还笑:“我这儿还有别的事呢。”
小卿垂了头,举平双手。
禄伯瞄准小卿的手心,“啪啪啪啪”地打下去,又快又急。小卿的脸倒比手心红多了。
几十下抽过,禄伯瞧着小卿的手掌已经红肿起来,便收了手,将篾条放到小卿手上:“举着吧。”
随后进屋复命去了。
小卿这才觉出疼来,可也不太疼。痒痒的还有些热。
“谢师父隆恩。”小卿憋着气,大声道。
禄伯很快又行了出来,看小卿叹气:“你这孩子,非惹你师父来狠的不可?”
小卿垂头。
禄伯摇了摇头,忙去了。
小卿依旧跪着,看太阳西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