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婉儿姐,你有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凌雪安慰说。程婉儿笑笑,她吃够了美丽的苦头,现在觉得还是丑点更好。
从上午辰时一直等到午时,终于轮到程婉儿和凌雪上场了。
程婉儿轻衣袂袂飘然落座,左手按弦右手拨弦,一曲《梅花三弄》如潺潺流水在琴弦上流泻而出。一连四天看够了香歌艳舞的看客们,突然听到一曲婉转清幽的《梅花三弄》,就仿佛在炎炎夏季喝了一捧清洌的甘泉,不觉耳目一新,精神为之一振。凌雪这时也适时出场,素颜青衫轻甩云袖,一回眸一扭腰千娇百媚。顿时整个西月楼都被这两个人征服了,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程婉儿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心里不禁暗喜,她双手轻挑银弦,行云流水般弹得更加流畅了。正弹到第二部分第七段,突然从东楼的三层奏起笛声,与古琴的音律合二为一。琴笛合奏珠联璧合,其音浑厚质朴,韵味隽永,比刚才古琴独奏更加优美动人。梅花点点、潺音串串,西月楼的宾客们仿佛来到了重峦叠嶂之间、潺潺泉水之涧,梅树葱茏之园了:“漫弹绿绮,引三弄,不觉魂飞”。
一曲既毕,笛声、琴声戛然而止,程婉儿呆了几秒,有种知音相遇之感,她缓缓站起,与凌雪一起向四周的观众一一躬身施礼。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程婉儿转向东楼张望,这时三楼栏杆前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公子,持笛也正向台上望去。
程婉儿抬头看到三楼有一位持笛的白衣公子站在栏边,心想刚才一定是他与自己合奏吧?程婉儿深深施了一个礼,正要和凌雪下台,西月楼的管家高声唱喏道:“一楼的赵公子赏银二十两,五楼的张公子赏银五十两。”
凌雪一听,激动得脸都红了:“婉儿姐你听听,有这么多赏银,我说什么来着……”话音未落,管家又提高了声音喊道:“三楼的李公子赏银一百两!”凌雪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上:“天哪天哪,婉儿姐!”程婉儿也因这些赏银兴奋得心脏嘭嘭直跳,她抬头又向三楼望了望,那位白衣公子已经不站在那儿了,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位赏银的李公子呢?
程婉儿和凌雪挤出了人群,跟随一个伙计去领赏银,然而伙计递过来却只有四十两。凌雪疑惑地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刚才我听到明明是一百七十两。”帐房里的伙计抬头瞥了两人一眼说道:“是呀,是有一百七十两,不过我们西月楼分八成,你们分两成,这四十两还多给你们了呢!”
程婉儿看到凌雪的脸色由红润慢慢转为铁青,连忙将她拽出帐房。凌雪气呼呼地说道:“他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明明客人赏了一百七十两,到我们手里就剩下四十两了。”程婉儿安慰道:“不要生气了,这世道就是如此,能有四十两已经不错了,你在郡主府一个月才领多少月钱呀?”凌雪仔细想想也是,自己一个月的月钱才不过一两,四十两一人分二十两,那比一年的月钱还多呢!
凌雪转怒为喜,和程婉儿各自揣好银两出了西月楼。
程婉儿喜滋滋地边走边盘算着这二十两银子怎么花,就要出长安街了,她突然想起和凌雪还没商量两日之后比赛的曲目呢。程婉儿站定猛然一回头,想要喊住凌雪,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不远处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因为自己一转身而突然变得不知所措。
程婉儿按了按怀里的二十两银子,心想不妙,这两个男人跟在身后,一定没打什么好主意。此时已看不到凌雪的身影,不知她是否安全回到郡主府。程婉儿想想,现在不能直接回章府,一定要先把这两个男人甩掉再说。
于是她假装没发现身后的两个人,专挑人多的地方去,走走停停,一会看看路边的小摊,一会又突然加快脚步,可是绕来绕去,怎么都甩不掉跟踪的两个男人。程婉儿看看天色,已经到了下午未时,出来一上午巧儿一定在家急坏了,再说自己还没吃午饭呢,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程婉儿一咬牙,干脆往回走,再回西月楼,看你们还跟不跟着我?于是她径直转身直冲着那两个男人走去,一直跟在程婉儿身后的两个小混混一下就蒙了。他们本想等程婉儿走到人少的胡同里时,再去抢她刚才在西月楼得的赏银,没想到程婉儿突然原路返回,他们总不能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直接上前去抢银子吧。两人只好慌乱地在路边小摊前蹲下,假装要买东西。
程婉儿又回到了西月楼楼下,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两个小混混又远远地跟在后面。这可怎么办?看着西月楼门前停的那一顶顶轿子,程婉儿眼前一亮,计上心头。
抬轿的轿夫们这时要么躲在阴凉地里休息,要么挤在门口看表演,要么就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闲聊。程婉儿趁着没人注意,随便溜进一顶青色小轿里,这种轿子是在街头随便就可以雇到的。程婉儿躲进轿里,轻轻撩起一侧窗帘,看到那两个跟踪的男人,正为失去自己的踪迹而四处寻找呢,她不禁为自己的急中生智而庆幸,躲在轿子里偷笑。
然而下一秒钟,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程婉儿看到从西月楼走出一位公子,一位轿夫马上迎上前去,然后向自己的这个方向指了指。程婉儿心想不会这么巧吧,她紧张地看着那个轿夫领着公子,慢慢向自已躲藏的这个轿子走来,程婉儿心想坏了,她刚要下轿,又看到那两个跟踪自己的男人,正折回来找自己。犹豫了几秒钟之后,程婉儿就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她快速地打开轿子的坐箱,将里面放置的取暖用的薄褥拿出来,自己钻了进去。
紧接着轿帘一掀,一位白衣公子上了轿子。公子上了轿子一坐定,就觉得有点奇怪。现在是七月,天气这么热,轿子里竟然还放着取暖用的褥子,这应当是放在坐箱里的呀。公子想了想,也许是上一位客人身体不好,所以拿出来用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