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政宗也曾在之前向父亲伊达辉宗提出过类似的意见。如果上杉家要杀伊达成实,伊达也不会让他们好过,从资福寺把森长可和甘粕景持的骨灰起出来,然后混到狗粮里喂给狗吃(日本人和韩国人似乎有吃骨灰的恶癖,早年间看《火山高校》小说的时候还恶心了一把呢)。
总之一句话,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所以能肯定,上杉景虎绝对不会杀伊达成实。如果不能以平等的姿态进行谈判,伊达方一开始便会处于下风,事事被动。
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片仓景纲慌忙把自己的笛子藏到袖口里面,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
【禀报主公。】
传来男人的声音。伊达政宗是个喜好清静的人,非常讨厌别人在未经通报的情况下来觐见自己。
不过有些和一大走得比较近的年轻家臣却不以为然,明知自己的主公不喜欢,却故意这样做。
【支仓五郎右卫门常长吗?来找我有什么事?】
【主公,您似乎在和小十郎大人高谈阔论,我这个时候进去合适吗?】
这不是废话嘛,你来都来了,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片仓景纲赶紧说道:
【不要客气,进来吧。】
他也故意如此。
伊达政宗狠狠地盯着片仓景纲,后者却装出一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蠢样子。
【五郎右卫门吗?有什么事情你就快说,我现在有些累了,正要赶小十郎滚蛋呢。】
年仅十四岁的支仓常长在营外皱起了眉头。他显然对伊达政宗和片仓景纲到底谈了些什么【鬼东西】有些好奇,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伊达正宗心中的地位比不过片仓景纲,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驻扎在丸森城的伊达实元老大人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派人来通报————】
【得!连我的姑父和叔祖都来掺和了。。。。。。告诉来人我知道了,让他回去吧。】
但支仓常长没有离开。他了解伊达政宗的脾气。他首先会胡乱猜测一番,然后再确认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
不过,过了好半天,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善于出谋划策的人。
算了,既然算不出来,那就别在这里讨人嫌了,咱回去吧。
支仓常长正要起身,伊达政宗果然发话了:
【他是来劝我一定要把成实平安的带回去是吧。我知道了,让他放一百万个心吧,我是不会让成实有任何危险的。】
支仓常长呵呵笑了,这还真是伊达政宗的性格本色。
【你笑什么,五郎右卫门?有何可笑?】
【竟然连主公。。。。。。连主公也。。。。。。】
他笑道:
【竟然连主公也误解了他,在下才笑。。。。。。】
【等等!你什么意思?难道他想让我们把成实那个笨蛋白白送给上杉景虎?】
【没错,实元老大人听上去似乎正是这个意思,他是为此派人而来。】
【什么?】
伊达政宗失声叫起来,片仓景纲起身拉开了帘子。
支仓常长已经停住了笑。他双手规规矩矩垂着,直视着伊达政宗。
伊达政宗低语道,
【做父亲的怎么会如此背弃自己的儿子?实元老大人不是只有这一个血脉吗?】
他用手抚着脑袋。
【我明白了,回去转报老大人,就算成实犯了错,我也会原谅他的,叫他不必担心,成实迟早会回到我们这边。】
他身后的片仓景纲笑了。虽然伊达政宗看上去像个缺乏耐性的孩子,头脑却决不简单。他身上潜藏着高深的谋略。这既让片仓景纲感到棘手,也让他觉得踏实和自豪。
【主公,您的心意老大人想必可以理解,但是。。。。。。您真的可以把。。。。。。】
【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
【不不!在下绝无此意?只是。。。。。。】
【只是什么?!】
【实元老大人那样认为。此等大事,你虽是家督但真的能做得了主吗?。。。。。。这种大事,恐怕不是您一个人就可以做出决定的,没有摄政大人和家中宿老们的首肯,您恐怕。。。。。。】
【混账!】
【是。】
【五郎右卫门,再来我这里之前,你见过我父亲了吗?】
支仓常长微微一愣神,伊达政宗明显话中有话。
【这。。。。。。常长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不要说谎。你心中非常明白我要说什么。为了验证老大人的话是否正确,你恐怕已经这里机会去试探父亲大人还有老家伙们的口风了吧,想必他们都是反对救人的。】
【。。。。。。】
支仓常长身体一颤,看着伊达政宗,心下有些发凉,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回答伊达政宗的质问。
反倒是伊达政宗,多少有些沮丧————为什么连这种小事,都得让自己亲口问出来?
想到这里,伊达政宗用手挠了挠头皮,用一副很难办的语气:
【既然你已经知道父亲的意见了,那么就烦请你再跑一趟。。。。。。你去问问父亲大人,他是否还记得当年和我之间的约定?这东西还算不算数?不算输的话,我作为儿子也能理解他的主张了。】
【主公,请问。。。。。。您和摄政大人之间的约定————】
伊达政宗还没有说话,片仓景纲突然用少有的咆哮音,厉声喝道:
【混账东西!主公的家事你也要过问吗?!】
【抱歉!抱歉!小的无礼,小的多嘴,请主公恕罪!】
支仓常长有些惶恐,自己怎么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伊达政宗冷冰冰地看了支仓常长两眼,其实后者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多少有些【不懂事】。
【关于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一问父亲大人,他自然明白。藤五郎对我而言,是比小次郎更加亲近的兄弟。我过去也常常造访丸森城,藤五郎只要稍加培养,将来就会超越他的父亲,成为本家的一大支柱。父亲大人如果还相信我的眼光的话,应该就会知道我这个儿子所要的是什么了。但是呢,父命难违,父亲做什么都是有他的道理的,我作为儿子,没有任何意见。】
【那么。。。。。。】
常长睁大眼睛,
【成实公子的事情。。。。。。】
【既然父亲已经有了打算,那么我毫无异议。】
伊达政宗厉声说完,微微笑了,
【我这样说,你作为中间人,可能很尴尬。你去告诉父亲大人,在你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我终于有条件地答应了,不再用三万两交换成实他们回来。】
【在下明白。】
支仓常长跪伏在地。心底涌起不可思议的恐惧。伊达政宗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却是老谋深算!
他一看到自己的意见被拒,转而趁势向父亲和家中的元老们卖好。。。。。。更确切地说,他通过於伊达成实等被俘虏的将领们的事情,买了一个大大的面子给家中的老臣们,借这个机会来缓和双方之间的矛盾。。。。。。既如此,他看似平静的行为举止背后肯定也隐藏着更深的心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支仓常长愈是这样想,便愈觉得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袭上心头。
【明白了吗,五郎右卫门?】
【是。。。。。。是。】
【哦?但你看起来很迷惑。我再说一遍,你回去告诉父亲大人,如果能救出藤五郎他们自然是最好,但如果救不出来的话,我政宗也可以理解他们的看法。不要忘了!】
【在下明白。】
【擦擦汗。退下吧。】
支仓常长伸出袖子,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不知怎么的,他眼前陆续浮现出他熟悉的各个【大人物】的面孔。
伊达政宗的父亲伊达辉宗、自己的父亲支仓团右卫门、以前教过自己学问的老师远藤基信,还有鬼庭左月斋等人。。。。。。
与他们比较起来,年仅十八岁的伊达政宗身上有着一种成熟决断的气魄,这种气魄是自己的父亲和伊达辉宗身上都没有的。
如果非要作个对比的话,伊达政宗和支仓常长曾经在外交活动中有幸见过的最上出羽守义光非常相像,都是那种含蓄内敛,厚积薄发的人物,让人捉摸不透,却又感到深不可测。总之,对于喜好新鲜刺激事物,未来准备大有作为的支仓常长来说,伊达政宗绝对是个将来能让他实现心中抱负的人物。
支仓常长恭恭敬敬施礼返下后,伊达政宗抬抬下巴,示意片仓景纲也下去,然后便瞪着那双冷冷的眼睛,凝视着本阵内的茶几,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而片仓景纲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平心静气地注视着自己的主公。伊达成实对伊达政宗来讲有重要,这是不言自明的,但为了照顾家中老臣的看法,他也只好选择妥协。
即便是这只独眼之龙,也由不得不妥协的时候,这或许就是政治家的无奈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