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塔地宫里的佛舍利散发着光芒,眼见快要穿透石墙,突然外面一阵地动山摇,佛光渐渐微弱,刚上升的气温又降了几分,冷了身躯,也冷了几人的心。
云梯山人手拿拂尘,高大魁梧的身躯挡在巨兽面前,管你什么来历,此时出现,定会坏了大事,不降了你,怎么对得起三清。
巨兽见来人挡了去路,吸不到佛光,便张开来咬,一人一兽就这般斗了起来。乱石飞溅,道法万丈,兽吼吐息,拂尘挥扫。一时难解难分,不相上下。
这是方塔建成公园之后,少有的一次打斗事件,后来除了当事人,只有昏迷中偶尔醒来的农大嘴对此一知半解,只是逢人说起,却是无人当真,徒增笑料。
在方塔公园还是府城隍庙的时候,野史记载着几件重大的毁灭性事件。最厉害一次,更是差点将方塔弄倒崩塌,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是众说纷纭,无法确定。
疾走狂奔的黑鱼精一路从仓桥跑到了府城隍庙,路过西林禅寺和东岳庙,路过普照寺和唐经幢,精疲力竭后,终于在号称云间第一楼的古城门上,被迫现出了原形,城楼上守门的侍卫才刚换班,只看到一条大黑鱼贴地飞驰而过,夹杂着狂风席卷了尘土,向着对面的府城隍庙而去。
事发突然,一时间人心惶惶,乱成一团。人们口口相传,当成饭后闲聊的黑鱼精突然出现在了茸城,出现在人们眼前,身后紧跟着一群佛道中人,声势浩大,气氛紧张。
在普照寺静坐的杨陌急匆匆地跑到九曲的禅房,他怀中那颗护光宝珠,开始不断地发热轰鸣,就好似那日佛舍利入西林禅寺那般。其实他不知道,走肖抢走的佛舍利,就在不远处与其呼应共鸣。
人们已经纷纷躲避,原本热闹的府城隍庙,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好像秋后拥挤的麦田,一夜间收割,变得荒凉空荡,独留风尘暗浮。
走肖站在方塔的照壁前,正在奇怪黑鱼精怎么突然不见了踪影,西林禅寺的和尚们和云崖山人,一瞬间便已经将他围成了箭靶似的,一圈又一圈。侍卫们躲在城楼上,不敢轻举妄动,选择远远观望。杨陌和九曲也赶了过来,看到走肖,一脸诧异。
原来是你个小道士,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修的是什么邪门歪道。云崖山人也认出了走肖,那个当日跪拜着要入教的赵道长。
府城隍庙的一棵古银杏树下,旁边竖着一口古井,黑鱼精探出头,收敛了气息看着远处的一群人,心中庆幸自己趁乱躲在了这里,顾不得后续如何,变成了正常黑鱼的体型,深潜进了古井里,打算逃之夭夭。
鬼道,你从何处修炼的鬼道?九曲从人群中走上前,杨陌紧跟着,两人用不解和哀叹的眼神看着变成了鬼道的赵道长。
我叫走肖,你们这些所谓的高僧大德,道家不要我,我自成一道,有何不可。今日谁敢拦我,谁死。曾经软弱无助的赵道长,如今炼成了鬼道的走肖,时隔几日,功力大增性情大变,判若两人。
一众和尚哪里听到过这样羞辱嚣张的言语,纷纷使出绝学,打向走肖,云崖山人手持拂尘,一马当先,鼓足了劲头要清理门户。
杨陌站在原地落寞着脸,眼前身影模糊,声音朦胧,他脑袋空空。如果当日不是自己大意,赵道长的道法也不会被护光宝珠吸走,也就没了以后的被道门抛弃,也不会修炼鬼道,变成走肖。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当日在醉白池大战走肖,来到这里,自己却一手间接造就了走肖。
九曲看出了杨陌的心思,这个心结,看来是难解了,他带着安慰拍了拍杨陌的肩膀。因果循环,还需看穿,既然如今赵道长痴迷不悟,误入鬼道,我们不如再废了他的道行,以毒攻毒,让他做个正常人,找机会再皈依道门。
不要埋怨过去,不必满心愧疚,既然已成事实,不如试着改变。这是九曲来到这里之后,慢慢悟出的道理,急着回去,不如化被动为主动,让未来早点到来,将现在变成过去。
方塔公园内,云梯山人大战照壁上的巨兽。府城隍庙内,云崖山人与众和尚大战走肖。孰是孰非,已无关紧要,前程往事,都尽埋尘土。
是非不断的仓桥,林员外急急忙忙从码头赶回颐园,前些日子粮仓着火,还好只是库存的冬粮,今日秋收第一批稻谷,他加派了更多的人手,守卫着粮仓。只是心里惦记着卢老四的伤势,两头分心,一脸愁容。
刚到内堂,只见自己的大儿子坐在地上,扶到座椅一问,才知卢老四露了原形,变回四鳃鲈鱼,回到了河中养伤去了。只留下那本《云间录》给了林大少爷,看着儿子的神情,不禁感叹,该来的还是要来,该让他知道的,还是要他来承担。
这就是命,无法避开的叫宿命,不肯屈服的叫命运。
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