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婧和云梯山人分别守着博物馆和方塔公园的大门,生怕万一等下谁再闹出个什么大的响动,半夜三更扰民,召来围观,节外生枝最是麻烦。两人做贼心虚,心神不宁,期盼着方塔园内的几人,早日找到方塔地宫的佛舍利,也好安然撤退。
再看度尘几人,已经悄悄进了方塔底层,点了烛火正在四处查勘,找寻地宫路口,塔的最顶层,老俞坐在瓦砾上,点着烟,注视着四周。
夜晚的风偶尔吹过,犹如披着黑色的薄纱,惊扰了方塔上的响铃,也只有如此寂静的时刻,才能细听出这段古老的声音,风动铃响,所以听的人,心也动了。
古风古铃古音,动景动听动心。
而此刻杨陌在方塔上,看到飞落而下的老俞和九曲,一时不知该先救谁,犹豫之间,只听见两声巨响,远远看到房屋倒塌后飘起的尘埃,两人已然落地受伤,再也顾不得片刻思量,直奔比较靠近的九曲而去。
穿过人群,越过古城楼,来到了唐经幢所在,才发现人群正在往斜对面的河旁积聚,看来和尚是掉落于此了。
若是还在自己的那个年代,这里应该是袜子弄和通波桥,而如今九曲掉落的地方,应该是家自来水厂,只是如今杨陌一路跑来,只见这里民宅纵横,小路蜿蜒,矮房灰檐,河道窄小,走近一看,只见九曲躺在一张大网之中,周围站着一群渔夫,手拿棍棒渔叉,个个好似家园遇到来袭般如临大敌,随时就要拼命。
和尚有难,道士来救。不管你是真和尚还是假道士,至少那群渔夫所看到的所想到的是这般模样,茸城自古民风质朴,江南水乡热情好客,为人真诚豪爽。说明了情形,道明了身份,众人听后便合力解下了渔网,安置好了昏迷的九曲,待到杨陌细问打听,才知这里的人们,基本都是临河捕鱼为生,想起自己从小也是在鱼塘边长大,顿时倍感亲切,不知不觉间一种归属感从心底涌起。
不久时,人群中走来一人,身材伟岸,孔武有力,方脸浓眉,一身蓑衣,自报姓杨名影风,算是这里的当家,敬邀杨陌堂内入座,遣散了众人,两人便聊起了家常。
九曲算是好运,一路坠下,掉在了人家捕鱼的大网里,算是受了缓冲,只是轻伤并无大碍。这番情景,杨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那黑鱼精伤势如何。正值心烦,外面远远跑来两个道士,大呼小叫打断了杨陌的烦忧。
来的两人,原来是东岳庙的小道士。杨陌只听得说什么天干物燥,东岳庙外香客不慎燃了古银杏树,接着突然起了一阵大风,火苗直扑西边的杨候殿而去,今日正逢西林禅寺佛舍利入寺大典,杨候殿当班的没几个,如今火势已经无法控制,邀人速速前去救火。
杨影风听后,立马唤来众人,辞了杨陌交代了管事,急急忙忙向着杨候殿方向救火而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前还曾想过要去杨候殿细瞧一番,才过几时,就听闻已经被烧,一念之差,就此错过,不甚可惜,杨陌不禁后悔叹息。
人生在世,多半如此,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是永别。九曲依旧昏迷着,面容安静,气息平稳,似乎更像是进入了梦想之中。
管事跑来,替杨陌换了新茶热水,请教了一番,你问我答之间,杨陌算是明白,原来杨候殿现今的当差,正是杨影风的二叔,此人生性嫉恶如仇,好打不平,当差多年,算是个尽忠职守的好官,杨候殿的用途,主要是用来关押狱卒,如此一想,也难怪听闻杨候殿起火后,杨影风会如此兴师动众,心急如焚了。这性子,也是个真性情之人。
算是初识,心中却已然觉得亲切,再看那几张挂着的渔网,更是有了难得的喜悦。
再看醉白池那里,一个大坑醒目地呈现在人群之中,长桥街的百姓,只听见一声巨响,地面一阵晃动,都误以为是地震,吓得纷纷夺门而逃,事后才知晓,是有东西从天而降砸在地上,便聚拢起来一探究竟。
几个胆大的,取了工具,挖开大坑一看,只有一地鱼鳞和血迹,便无其他,于是便传出了天降鱼精,恐会洪涝的传言。
而传言的主角,此时正躺在醉白池外河中央的一艘木船上,一个老者走近身前,拿了壶清水灌进了黑鱼精的嘴里,于是灌醒了神智,迎来了旧识。
老鲈鱼,是你救的我?黑鱼精半问半答。
若是杨陌和九曲瞧见这名老者,估计会哭笑不得感慨万千,黑鱼精询问的这人,不是四鳃鲈鱼卢老四,还会是谁。
两条化为人形的鱼精并肩坐在船头,任由木船随波逐流,看着西边的落日,听着远处的梵音,凝神静思。
年年岁岁,朝朝暮暮,起起伏伏,来来往往。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晨曦黄昏,问着夕阳,何时能解忧,何处是尽头。
夕阳不语,黄昏无声。
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