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丞相努力思考如何搪塞的时候,太子忽然开口了。“两位皇弟,这事原本老四最在行,可他受了父皇的重托,做起来也就不方便了,现在又没合适的人,依本宫之间,此事不妨交予本宫来办。”
四皇子一脸诧异,下意识的说出一个“你”字。太子接口道:“没错,就是本宫,本宫的身份在这里呢,去哪家衙门要他们协查,他们敢说不字,何况咱们自家兄弟本就该互帮互助。”
众所周知,太子向来不理朝政对错,只顾利益多少,此刻他居然提出接手这块烫手山芋,始终让人想不明白。可四皇子却没有丝毫由于,对着太子拱手道:“如此,便仰仗皇兄了。”
有些心中存有疑惑的大臣还想反驳,可四皇子已经决定了,谁都知道他的脾气,索性不再多说,悻悻的看着太子离去。
后殿,四皇子和三皇子相视一笑,似乎在为达成了某些目的而开心。片刻之后,四皇子和三皇子又对众人宣布了对之前招贤所得人才的安排。这次的事情,对于众人而言,更加震惊。
国朝开国以来,几乎没听说过,有皇帝还活着,就召集人给予评议,这几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有什么差池,势必有一大批人会祸及满门,因此没人敢给予认可的回复,朝堂里一时间静的骇人。
对于这种情况,四皇子似乎是早就想到了,他走到正中央,高声说道:“本皇子知道,此事牵连重大,既然诸位不敢或者是不肯做,那就由本皇子来。此事由本皇子做为编修,一概责任与诸位无关,如此,诸位以为如何?”
下面依旧沉默,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这位皇子向来雷厉风行,治军和破案都是好手,但如果是做这种文字的工作,究竟会有什么结果,谁都说不好,若是日后出了差错,皇帝问起谁第一个赞成,只怕也要受到牵连,因此一时间竟没人开口。
原本已经坐在一旁一副悠闲的三皇子见无人附和,于是大声说道:“本皇子赞成。”说罢还拉了拉一旁的禹王和丞相。
有了这三位的表态,基本上所有人都明白此事是势在必行了,如果继续不给出态度,恐怕不用等出事,现在就可能会被免职,甚至成为第二个华远将军,因此朝堂之上立即掀起一阵声浪。
四皇子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说破,着人拟了朱批,然后便散了朝会。
站在招贤馆门前,四皇子看着这金灿灿的匾额,心里也有些发空,究竟有多少人有真的才华,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心里能确认的只有自己命人请来的那部分人可以使用,其他人的情况,他却真的拿捏不准,只能是先去考察一番。
招贤馆里,口令已经宣布,几乎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多数人和朝臣们一样,都在担心一个不小心丢了脑袋,而少部分赞成的人,也怕自己率先出头,遭人嫉恨,所以一时间没一个开口的。
忽然,在角落里传出一个声音,越来越近。
四皇子循声望去,是一个锦袍少年,只见此人一只手握着一卷不知名目的书,另一只手垂在袖子里,眉目清秀,缓步而来,显得十分坦然。
此人一边走,一边说道:“此事可行,小民愿为。”
几乎所有人都向他投去一种鄙夷的目光,觉得此人是想求取富贵想疯了,这种想法其实也没错,毕竟真正有才学的人多数会去科举,其余人都是些偏于某方面特长的人,这些人虽然可以去修书撰稿,可却没有勇气对这么大且重要的工程进行参与,而此刻的这个少年居然那么毅然决然,也就怪不得别人会怀疑他疯了。
而少年也不以为意,只是缓缓地走向四皇子身边,然后默然行礼。脸上没有一丝巴结或惶恐,那副淡然,着实吸引了四皇子。
四皇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对少年说道:“你是何人?有何本事?”
少年笑了笑道:“鄙人山野书生,无名无姓,并无其他本事,仅仅擅长政务、博览史籍。”
这种回答任谁来听,都知道是有意不肯说出真实姓名的,因此四皇子下意识的产生了警觉,少年似乎也知道四皇子会警觉,可却不在意。
他只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对四皇子说道:“英雄不问出处,若四殿下不相信小人,小人也没办法。告辞!”
眼看对方即将离开,四皇子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当那人马上踏出招贤馆的时候,四皇子忽然开口说道:“先生留步!之前是鄙人有失礼数,望先生见谅!”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这是那个少年抬高身价的一个方法,包括四皇子在内,可如果不这么做,或许真正有才学的人,也会随之离去,因此这种情况下,四皇子只能选择赌一把,赌剩了就可以得到一个人才,赌输了以后就要费心费神看住这个异于常人的家伙。
那人缓缓转身,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对四皇子问道:“殿下严重了,小人只是想去收拾行李,随殿下去修撰评议。”
这句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想打他的心思了,这种说法和戏耍四皇子几乎没有区别,可让人想不到的是,四皇子却朗声大笑,对这人说道:“先生慢走,鄙人定当在此恭候。”
很显然,这场双方共同进行的秀,很快就取得了良好的成绩,几乎有近百人,选择了加入四皇子的编修工作,一场无烟的战场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不知为何这几日,京城的天气始终很糟糕,一连数日没有晴天。
皇子府旁新备下的编修院里,一场计划精密的战斗正在悄无声息的展开。
近来朝廷上下都很诧异,一向不喜欢和书生厮混的四皇子忽然抛开了繁杂的政务,一头扎进了编修院,每天阅读各类文献,忙得不亦乐乎。甚至有人在怀疑,这是四皇子为了躲避近几日的流言蜚语,而做出的一场戏。
这一日依旧是阴雨连绵,夜色占据了全城,雨声独据了夜晚。编修院里,一群书生正一边烤火一边饮酒闲谈,倒也显得很是淡然。
之前在人前展露头角的那名少年,如今已经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不过奇怪的是,直到如今,他也没有留下任何与姓名有关的信息。
此刻他也在场,蜷缩在角落里听着一众人等,评说着卷宗书稿里得来的朝廷轶事。正聊的不亦乐乎之时,少年忽然开口了,“不过是些被修改装饰过的文字辞藻,有何乐趣?”说罢,便起身离开,也不顾这场不小的雨势,将错愕的众人丢在远处。
皇子府里,一个黑衣儒生恭恭敬敬的对着四皇子躬身施礼,脸上尽是肃穆。
四皇子态度谦和的问:“一连多日,你都一副招摇过市,不避言论的模样,可有成效?”
儒生笑了笑,似乎一切胸有成竹,摆了摆衣袖后,才开口道:“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只是殿下可能要担些风险。”
“哦?说来看看?”四皇子来了兴致,作为曾经征战四方的皇子,他向来不避讳任何风险。
儒生轻声在四皇子耳畔说了几句,四皇子听罢,眸子里满是激动的神色,似乎困扰已久的难题终于可以解决一般。他向来沉稳,像这种变化,却是少见,看样子,这绝对是个大秘密。
四皇子敲打了一下儒生的胸口,说道:“一切便交给你了。”
儒生笑了笑,笑得云淡风轻,离去时的背影似乎与那神秘少年如出一辙。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殊途同归。
由于太子的身份特殊,太子府的守备向来严格,大多时候,很难有人得以无故入内。然而今夜太子府里却依旧来了一个意外之客。
太子府里,一队队甲士手持剑戟,十分机械化的进行着巡视。没人会想到有人敢私闯太子府,因此他们也并不是太紧张。这拨人才离开,一条黑影就快速的隐没在了宫室之间。
书房里,太子十分反常的独坐在书房里,伴着枯黄的灯光读着一本小册子。窗户忽然被人推开,一个黑影还没等太子反应过来,就已经站在了面前。
太子才欲呼叫,那人却摘下了面纱,太子这才放下心来。略显尴尬的咳了两声,然后问道:“你怎么这副打扮?”
那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看样子并不在乎太子的身份,他看了一眼外面,继而开口:“殿下府里尽是精锐,在下若是不小心些,被捉了,恐怕不好解释吧。”
“早跟你说了,让你堂堂正正的,你就是不听!”太子有些埋怨的说着,似乎是在为对方的行为发牢骚。
那人也不生气,十分淡然的说道:“殿下觉得自己府中就没有眼睛?”
太子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得岔开话题说道:“你这次来有什么情报?”
“花绛月败了,恐怕不需几日,死讯就会传回京城。太子的大业可成了。若是太子放心,不妨考虑逼宫。”这人似乎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即便说到逼宫之类的大逆不道的言论,似乎也是不以为意。
太子虽然欣喜,可毕竟是身份所限,始终一副无比惆怅的模样,对着那人说道:“逼宫之类的,不需你考虑,本宫自有打算。你只需做好你的事。”
那人似乎是死水一般,掀不起丝毫的波澜,只是冷冷的说了句:“事情已经了了,我们的承诺又该如何?”
这一次轮到太子一副冷漠神色了,他冷冰冰的说道:“事情没到最后,就不算是了了,你还是再等等吧。”
“你!”那人似乎有些嗔怒,可想说的话却始终没法继续下去,只得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