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雁南会意,把长剑收归鞘中,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到周若英身旁,眼睛却是依旧扫视着令狐风和苗人阿克,见他们一个背对着自己保持着距离,一个从刚才开始就交叉着双臂置于胸前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见此情景,萧雁南心中稍定,见兰姨把妻子轻轻平躺在地上,于是也蹲下身子问道:“若英,你没事吧?”
额头汗珠闪动的周若英很牵强的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关心则乱,这一问实在太没水准了,怎么可能没事呢?
“姑爷,看现在这样子最好是找个就近的村子把孩子生下来,若硬是要拖延到府中,路上耽搁恐怕夫人和孩子都有危险啊。”
萧雁南闻言面色微微一沉,站直了身子,伸长了脑袋,看向南方,思量片刻后说道:“沿着官道往南六七里的样子就有村庄,只是天这么晚了上哪去找产婆……”
兰姨躬身道:“姑爷您忘了?大小姐和二小姐出生的时候就是奴婢张罗了,只要有床有被子有热水就可以。”
“嗯”萧雁南应了一声,他此刻的心思自然是全在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身上,当然不愿意冒险,而兰姨五十多岁人了,做事稳当他也放心。“好吧兰姨,那就……”边说,边要弯下身子去抱起平躺着的妻子。
可是话刚起了个头还没说完,一道黑色的魅影如夜色中的魔鬼转瞬即至,那黑影闪过,一个脑袋“咕噜噜”的滚在地上。只见苗人阿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刀过处,将萧雁南斩首,一击毙命,而他抱了一半的妻子也是“噗通”一声,又摔在了地上。
苗人阿克可不是令狐风,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他处心积虑,审时度势,蓄谋已久,一旦出手,自然是一击即中,绝无生还可能。他挑起中原正道与日月神教的争端,目的就是为了浑水摸鱼,最好两帮人都一起完蛋,此刻自然是帮弱不帮强,削弱中原武林的实力,保持双方实力的相对平衡。当日在南阳聚义堂,其实苗人阿克一直在外面远处埋伏着,准备随时接应令狐风逃离,之所以放任令狐风大闹一场其主要目的也是为削弱他们的实力,却没想到令狐风居然这么能干,河北及关中经由南阳南下的众人竟然被令狐风屠戮殆尽,顺便令狐风也得罪了普天下人,只能一门心思跟着自己走到底。心机之深沉真可谓是老奸巨猾,老谋深算。
受到令狐风“狗斗”劲风影响的周若英本来就岌岌可危,又是重重摔了一跤,要是换了平常,皮实的周若英根本不碍事,只不过现在正是特殊的时候,这一跤摔的实在不轻,地上都渗出了血渍么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强撑着“哼哼”了两声,没叫唤出声来,看着人头落地慢慢倒下的丈夫,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的兰姨立刻扑向了苗人阿克,这是要为她家姑爷报仇啊。只是差距判若云泥,自然是被苗人阿克一掌震死。
苗人阿克连杀两人,很顺理成章的要斩草除根,掌中运劲,又一掌击向了躺在地上的周若英。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等令狐风反应过来两人已死,当即令狐风浑身上下闪烁着浓郁的紫色光芒,一边纵身扑向苗人阿克,一边运起“蓝鲸”之法真气外溢,紫色的光芒甚至延伸到几丈开外的周若英身上,一下子就隔空把她拽了过来。那紫光如云彩一般平托着周若英悬浮在令狐风身旁。而令狐风则是大声质问道:“阿克叔叔,你干什么?”
苗人阿克森冷的一笑,淡淡道:“当然是斩草除根!”
晃过神来的周若英一下子化悲愤为污言秽语,对着令狐风和苗人阿克大声的骂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下流无耻下作,不得好死,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令狐风是个从小没了娘的可怜孩子,对于一个即将生产的母亲有着发自内心的尊重,冷冰冰对苗人阿克道:“阿克叔叔,你不能杀她。”
苗人阿克没有理睬令狐风,而是继续向着令狐风身旁的周若英慢慢走来。
见阿克叔叔不顾自己的警告一意孤行,令狐风顿时不再有任何保留,身上肩负着三个无辜孩子和一个丧夫母亲的性命,责任无比重大,身上紫色的光芒如飘舞的彩练随风荡漾,只听令狐风口中大声的喊道:“蝴蝶!”向外发散的紫色光芒慢慢内敛,融入到令狐风身上。刹那之间,令狐风身上适才受到的剑气伤害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浑身上下的气势在眨眼间暴涨了七重。
这是令狐风新搞出来的花样,苗人阿克没见过,自然也不敢托大继续靠近,更何况他和令狐风本是师徒一伙的,没有必要拳脚相向,万一玩脱了可就麻烦了。
原本浑身痛楚的,肚子剧痛的周若英在令狐风使出“蝴蝶”之法后居然疼痛缓解了许多,体力精力也好像有所恢复,当即又扯开嗓门大骂道:“你们两个一丘之貉,蛇鼠一窝,狼狈为奸,老天开眼,总会把你们收了去……”周若英乍然丧夫,心情悲痛,思绪混乱,也顾不得其他,只求骂个畅快,死的痛快。要不是她现在情况特殊肯定是要和这两个恶贼同归于尽的。
令狐风冷笑一声道:“阿克叔叔,我不想与你动手,既然你不再干涉我的自由,那就请你让开。”
苗人阿克重重叹口气道:“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啊!”随即双手一摊,示意自己不再插手。
令狐风警惕的运起“蓝鲸”之法,将周若英平托到三丈空中,然后一跃而起,扫视一圈。已经出了山区,空中视野极佳,只见往南约七八里地就有一个小村庄,于是令狐风运起“风行”之法,一路往南而去。
骂累了的周若英终于恢复冷静,感到自己被平托在空中好像不受丝毫的外力,非常的自在舒服,虽然肚子还在剧痛,但已经能够忍受,看着身旁这少年是害死自己丈夫的帮凶,周若英此刻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很警惕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令狐风自顾自的往南,也不答话。
“你要带我去哪?”周若英又问道。
令狐风还是没有回答。这就是令狐风不经意间养成的毛病,不愿意和人解释,更不愿意去辩解,一言不合就嘲讽,就等着别人动手来教训自己,而令狐风也就有了杀死对方的理由和借口,杀与不杀全凭自己的好恶,哪怕是做好事也要弄着自己杀气腾腾一脸的坏人的样子。
令狐风年年纪轻轻,功力已然在萧雁南之上,周若英要是反抗等同于作死。生不由己的周若英只能保持沉默,祈求老天能保佑自己能诞下这萧家这一丝骨血。
七八里的路程转眼即到,令狐风在村里敲了好一会都没人应,感觉是个鬼村,终于还是敲开了一户老农家的屋门,令狐风轻扶着周若英,对着老农道:“老大爷,她快不行了,这村里有大夫吗?”
老农看了看道:“我那老太婆就会接生,公子快扶夫人进屋吧。”老农领着令狐风进了屋,然后大声喊道:“老婆子,老婆子,快来看看。”
屋里又出来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略一查看就对着老头道:“老头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烧热水啊!”老太太指派晚了老汉又对着令狐风道:“公子,快把夫人扶进屋子,快快快,外面冷,女人生孩子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令狐风把周若英轻轻放在床上,然后就被老太太挡在了门外,她的一个孙女里里外外的忙活传递着东西。
老汉一边烧水,一边忙活,一边还不忘问令狐风道:“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啊?”
令狐风没回答,反问道:“老人家,为什么这村里十室九空,怎么好像就你们一户人家啊?”
老汉叹口气道:“地都让达官贵人们给吞并了,老百姓没个活路,年轻的,有门路的都走了,只剩下我们这种老东西在这里等死。”
令狐风很随意的“哦”一声,然后也就不说话了。
老汉见令狐风并不健谈也就自顾自的帮自己的活去了。
屋内传来阵阵的女人惨叫声,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好像要把屋顶都给掀飞了,令狐风几次想进去看看却都被老汉那孙女给拦住了。无奈之下,令狐风只能枯坐在院中,夜凉如水,寒意阵阵,对于萧雁南的死令狐风只能表示遗憾,生命是如此的短暂而脆弱,人只有活着才最重要,死了就万事皆休,自己能苟延残喘到现在不容易,若是以后谁再敢为难自己,那萧雁南就是他们的榜样,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
惨叫声延续了大半个时辰就结束了,继而就是一阵清脆响亮的婴儿哭声,莫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令狐风就被叫进了屋子里,小姑娘手里抱着个用干净毯子包裹的白白嫩嫩的小东西,笑盈盈道:“恭喜老爷,贺喜夫人,生了个男孩。”然后就把小婴儿轻轻的递给了令狐风。乡野小姑娘看见器宇轩昂的少年公子哥叫声“老爷”“夫人”这总不会错。
屋子里血腥气很重,令狐风轻轻抱着这个孩子,看着他粉嫩的脸蛋,心中感到十分的畅快,自己得罪阿克叔叔也就值了。又好像看到了无限的希望和光芒,一个新的轮回又开始了。
床上的周若英看着令狐风抱着她的孩子,心中一阵的惊慌,只是她现在脱力,说话都很困难。
老两口和小姑娘很识趣的关上了门出去了,给这“小两口”留以温存的幸福时光。
令狐风慢慢的走到床边,借着油灯的光亮,看着床上鬓发散乱,大汗淋漓,困顿不堪,满脸倦容的绝美少妇,真是……雨后夕阳斜,杏花零落香。一种怪异感觉让令狐风心中异样的骚动。急急掐灭了火星,令狐风煞有介事的把毯子里的婴儿放到了周若英枕边,然后转身离去,刚走出几步,令狐风回头又道:“彼已远去,君尚珍重。若要报仇,找我便是!”紧接着又上前不自觉的拨弄着毯子里可爱的小婴儿,笑笑道:“我等着他来为父报仇!”
这时门开了,老婆婆不知道又端着什么东西进来了,见这对小夫妻如此恩爱亲昵在说什么悄悄话,也就没敢上前打扰。
令狐风转身,走到老婆婆跟前,身上掏出一个金元宝,递到老婆婆手中道:“请您好好照顾她,我这就要走了。”
老婆婆心中纳闷,世上哪有这样薄情的丈夫,刚要出声训斥,就听他说道:“我与她并不认识,老婆婆你似乎是误会了。”
令狐风头也不回的出了农舍,大摇大摆似有深意的又大声喊道:“彼已远去,君尚珍重。”随即纵身一跃,继续往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