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一掌伤了哈里斯,左脚飞起,正中火真人左胯,火真人惨哼一声,捂腿后退。忽听明归大喝一声,飞掌拍落,梁萧抬臂一格,明归只觉一股酥麻从手臂直透全身,浑身如受电击,一个筋斗倒翻出去。梁萧却借他的掌力,滴溜溜一转,翻手接住阿滩的“大日如来印”。这一掌含有他与明归两人之力,阿滩眼前金星乱迸,跌出一丈有余。
梁萧呼吸间连败四大高手,倾尽平生之力,一阵气促神虚,忽见贺陀罗晃身抢到,双掌如蛇绞来。花晓霜忙叫:“小心!”梁萧头也不回,抓住吴常青,反手挡出,这招出乎贺陀罗意料,慌忙收势,瞪视梁萧。常宁也不禁咽了口唾沫,干笑道:“怎么?平章大人不顾自己人的死活了吗?”花晓霜也定定瞧着梁萧,口唇微张,忘了言语。
梁萧冷笑道:“老子生平杀人无数,管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你们要《青杏卷》吗?好啊!”左掌一扬,停在吴常青顶上三寸。众人无不变色,均知他为将之时,扫南荡北,杀戮千万。以他驰骋沙场的手段,杀了吴常青也非诳语。
这伙人无不见利忘义,以己度人,深信梁萧说到做到。花晓霜望着梁萧,也是心中空茫,猜不透其中的关键,可她脸皮极薄,不忍开口斥问,正觉迷茫,手臂一紧,被梁萧死死扣住,只听他说:“我但求活命,不择手段。谁敢拦我,我先拿死胖子开刀,我活不了,你们也拿不到《青杏卷》!”花晓霜听了这话,吓得浑身发抖,两行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悲伤也不是,愤怒也不是,想要挣扎,可又没有力气。
吴常青原本疑惑,听了这话,怒火升腾,大骂道:“小畜生,你骂老夫死胖子,老夫剥了你的皮……”梁萧微微冷笑,大步向前,众人怕他杀了吴常青,失去《青杏卷》的下落,无奈之下,纷纷散开。
梁萧兵行险着,反客为主,略略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走出十里,使出“乘风蹈海”,必然能够脱身。正在盘算,明归忽地上前一步,洒然拦住去路,笑道:“梁萧,你杀了吴胖子瞧瞧!”常宁惊道:“明先生,这……”明归摆手说:“你放心,我包管给你个活蹦乱跳的恶华佗。”呼呼两掌拍向吴常青。梁萧被他看破,暗暗叹了口气,推开吴常青,翻掌迎上。
明归一缩手,倒退两步,微微笑道:“怎么样,手软了么?梁萧,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胆大包天,诡计多端,唯独心有妇人之仁,始终无法成就大事。”众人闻言大悟,花晓霜不忧反喜,心想:“萧哥哥用的是苦肉计么?我好傻,以为他真要对师父不利。”想着不由破颜微笑。
明归纵身又上,连出十掌,倒有七掌落向花晓霜。梁萧又气又急,护着少女左右闪避,心里大骂明归十八代祖宗。吴常青明白梁萧计谋,心生懊恼,挺身欲上,忽觉后心一麻,被人拿住要害,但听贺陀罗长笑道:“多亏明先生点醒,要么洒家可丢脸了!”
梁萧眼看大势已去,自忖死不足惜,花晓霜决不能落在这些恶人手里。他决断极快,一瞥吴常青,微微咬牙,忽地使出“乘风蹈海”,晃过明归,驰足狂奔。
贺陀罗见他去势惊人,微感诧异,将吴常青推给常宁,展开“虚空动”猛追。这门奇功极耗内力,十丈内神出鬼没,一过十丈,非得现身回气不可。贺陀罗连变两次“虚空动”,赶上梁萧,挥拳阻挡。梁萧并不接战,以“十方步”绕过,继续狂奔。论短程,“乘风蹈海”快不过“虚空动”;论长力,却是天下无双。“虚空动”变到第四次,贺陀罗落后一丈,变到第五次,居然落后三丈,无奈之下,只好以寻常轻功追赶。
两人一口气奔出百里,梁萧气力悠长,神速不减;贺陀罗不知不觉竟被抛下一箭之地,想到梁萧还抱了一人,心中惊怒无以复加。又奔数里,梁萧遁入崂山深处,七弯八拐,到了一处山谷。回头一望,不见了贺陀罗的影子,心头微微松懈,一跤坐倒,急剧喘息。
花晓霜一得自由,叫道:“萧哥哥,我去救师父……”举步要走,梁萧纵身欲起,忽觉百脉俱空,手脚发软,不由慌道:“晓霜!别去……”
花晓霜应声一怔,回望梁萧虚弱模样,禁不住落下泪来。梁萧也是心头一黯,忽听远处贺陀罗咝咝笑道:“平章大人……脚程了得啊……佩服啊佩服……”他笑语悠长,钢针一般刺入耳孔,花晓霜心生烦恶,不由捂住胸口。
梁萧想起一事,脸色微变,也不知哪儿来了气力,奋力拽住花晓霜,四面一望,山脚处有个小小凹洞,大小可容一人。梁萧奔到洞前,将花晓霜推入洞中,转身抱起一块石头,退入洞时,以大石封住洞口。
花晓霜呆呆看他施为,直到洞穴被封,才问:“萧哥哥,你干什么?”梁萧还没回答,忽听一阵唧唧喳喳夹杂拍翅之声,似有无数鸟雀飞来。花晓霜心中惊疑,正想开口,忽觉小口一堵,被梁萧捂住。她心神一乱,只觉梁萧衣衫湿透,汗气袭人,一股浓浓的男子气息将她紧紧包围,一时头晕目眩,心儿突突狂跳。
这么云里雾里,过了不知多久,忽听噼里啪啦,有什么东西不断撞击山崖,声音急促,恰似落了一阵急雨。
雨声响了片刻,忽地一歇,只听贺陀罗冷冷道:“平章大人躲得倒严实,好,再听听这个。”突然之间,传来啁啾鸟语,柔媚婉转,叫人心生遐思。花晓霜只觉一股暖气从小腹升起,忍不住贴紧梁萧,浑身酥软,恨不得融入他的怀中。
梁萧觉出她举动有异,心头也是微微一荡,但他功力深湛,念头一闪即没,忙用手捂住花晓霜的双耳。可那雎鸠鸣声似远似近,若有若无,仿佛细韧钢丝,穿岩绕石,透过梁萧双手钻入花晓霜耳内。少女只觉鸟鸣中满含春意,心中生出幻觉,仿佛清溪碧水,春风送暖,对对鸳鸯,水上相戏,不禁心神荡漾,伸出双手紧紧抱住梁萧。
梁萧洗心入定,正在怯除杂念,忽觉花晓霜身子滚热,呼吸急促,口中吐出甜香,轻轻喷在脸上。梁萧又气又急,知道贺陀罗出了损招,先用鸟笛扰乱花晓霜的神志,再让花晓霜引诱梁萧,一旦两人情热乱性,必为鸟笛所乘,乖乖地从藏身处出来。这鸟啼当日迫得公羊羽衷情大发,几至疯狂,花晓霜又如何抵受得住。
她正觉迷乱,忽听梁萧在耳边轻声说:“晓霜,我说一门心法,你好好听着……”花晓霜浑身炽热,她不明男女之事,不知如何宣泄,只想抱紧梁萧方能舒服一些。听了这话,摇头说:“萧哥哥……我……我不要听……你抱住我就好……”
梁萧叹了口气,将一道内力渡入她的“玉枕”穴。花晓霜神志一清,耳边传来梁萧的声音:“道者天地两不知,身在壶中无人识,老树盘根入泥土,疏枝横斜不留影……”他一边念诵口诀,一边将涵义说出,花晓霜性子天真但聪明过人,梁萧一遍说完,她已大致领悟,依法习练,心神收敛,炽热感也渐渐退去。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鸟笛声才停下,想是贺陀罗不见有人出来,另往别处搜寻去了。两人松了一口气,花晓霜想起适才的举止,面红耳赤,羞惭不胜。
梁萧却想贺陀罗武功太强,又有五个帮手,想要救出吴常青,根本没有可能。花晓霜见他愁容满面,猜到缘由,惨然道:“萧哥哥,敌人那么厉害,我……我不该逼着你去救师父的……”想到吴常青生死未卜,眉眼一红,泪水如珠滴落。
梁萧苦笑道:“晓霜,我这条命本是捡回来的,丢了也不打紧,可是我死了,吴先生又没救出,你一个人孤单单的,叫人无法放心!”花晓霜悲喜交集,脱口说道:“大不了,我陪你一块儿死!”梁萧默不作声,心想死了倒也干净,怕只怕落入奸贼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晓霜见他苦恼,不忍再说,岔开话题道:“萧哥哥,你刚才教我的是什么功夫?”梁萧随口道:“《紫府元宗》。”花晓霜奇道:“那是什么?”梁萧从怀中取出铜盒,展开油纸,取出素笺道:“你瞧,就是这个!”
花晓霜接过,凑近缝隙余光细看。梁萧说道:“前面几篇都好懂,‘入定篇’以后,古怪字句甚多,我也看不明白。后来找过两个道士,牛鼻子不学无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来非得找个积年的道士才能问个明白!”
花晓霜粗粗看了几行,忽道:“萧哥哥,我不是积年的道士,可也看得懂一些!”梁萧叹道:“我知道,你想引我开心……”花晓霜连连摇头,说道:“不是不是!我不懂什么修仙法子,可这里面有许多医理,我细细琢磨,都能明白。”
梁萧将信将疑,只听花晓霜接着说:“我们医者为了治病救人,必须钻研脉理,探究人体奥妙。看了这部《紫府元宗》我才知道,这些修真羽士为了驻颜长生、成就仙道,也在探究经脉气血的奥妙。世人虽有千千万,身子都是一样,不离血肉毛发、五脏六腑和二十经脉。治病的大夫与修真的羽士尽管各行其事,结果却是殊途同归。我能看懂他们的道书,想必高明的羽士也能看懂我们的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