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符苏就与唐计就各自骑马,前往十里外的金狮庄。
这条路,是去金狮庄最近的路。
和符苏目的地一致的人并不少,他们有的说要去看热闹,有的说要去捡漏。
也有不少人受了重伤,缺胳膊少腿,一瘸一拐地从金狮庄返回漠镇。
这里植被稀少,黄土疏松,只要一起风,就是漫天的黄沙。
今天早上,正是烈阳大风天!
风呼啸着,沙尘肆起,阳光炽烈,在黄幕之中,隐约有一个白色的太阳,阳光猛烈,却照不进来。
“唐老弟!这风太大了!”
符苏骑着的是唐计新购置的马,他的马术不好,只能勉强地跟在唐计后面。
“你怎么叫我唐老弟?”
“那唐老鸭怎么样?”符苏道:“我比你大几岁,叫你一声老弟,你又不吃亏。”
“就算你比我大几岁,你……也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唐计撇过头去,眼神涣散地看着沙尘,道:“已经太晚了。”
“我倒觉得不晚,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有趣的事,从现在开始开心,还来得及。”符苏说道。
“昨晚……你的话提醒了我。”唐计说道:“随着修为越深,人的情绪也会越固化,无法逆转。”
情绪会固化?
符苏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唐计像一个行走的小怨囊,如果再这样下去,会嫁不出去的。
与萧寻芳聊天,可比与唐计聊天有意思多了。
唐计幽幽地说道:“行走在江湖上,总有与整个武林为敌的时候,总有失去挚爱的时候,也总有独自前行的时候……”
“如果不能及时调整,那种情绪就会固化?”符苏问道。
“嗯,这是我的猜测。”
“那你经历了什么。”符苏问道。
“婉儿死了,七年前。”
“……”
原来七年前,唐计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这导致他从此一蹶不振,而他又一心埋头修炼,便将这种情绪“固化”了。
这种固化真的不可逆吗?
符苏想到了秦岭里的那头神鹿。
它高冷又傲气。
它这样的脾气,却来劝符苏要保持开朗乐观,看起来有点自相矛盾。
难道是因为它讨厌它自己现在的样子?
“其实那头神鹿它更想自由自在地在林间奔跑、遨游,更想不顾形象地在清澈的溪水里戏水、玩耍,而不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符苏这样假设道。
结果却因为修为的加深,它的情绪固化了,它再也无法有别的情感了?
“如果那头神鹿都无法摆脱'固化',我又能怎么帮助唐老弟呢?他可救过我一次。”符苏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此时,符苏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声势浩大的马蹄声。
他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烟尘滚滚。
是秦淮三剑!
他们带着百余号人正策马奔来。
“唐计休走!”
董腾一马当先,喊道。
“架!”
“架!架!”
他们用力扬鞭,加快了速度,并逐渐散开,呈月牙形,想要包围符苏与唐计。
“是秦淮三剑!快走!”符苏对唐计说道。
唐计终于转头与符苏相望,他道:“你觉得我剑法如何?”
“很强。”符苏答道。
毕竟唐计一登场,就凭自己的名望让山贼的头领自断一臂,而且是心甘情愿,只求不死。
而山贼就算是面对钟霞,也没有打消动手的念头,当然也不排除其中有邪念作祟。
“那还跑什么。”
说完,唐计勒马,人马具立。
符苏也赶紧勒马。
紧接着,唐计左拉缰绳,调转马头,直面上百余人。
符苏跟着唐计,也转了过来。
蹄蹄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们围成一个圈,将二人彻底包围。
局势一度十分紧张。
董魏驻马,按着剑,直言道:
“我辈久仰唐公子大名,论单打独斗,我们兄弟三人虚度不少光阴,怕都不是公子的对手。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日我们一起出手,也不算辱没秦淮三剑的名声,也望唐公子不要笑话我等。公子若是束手就擒,省却彼此一番功夫,那很好。公子若要负隅顽抗,那手底下见真章吧。”
董魏面容宽正、厚齿浓眉,他声音沉稳,一开口,就是大哥的气息。
而唐计不为所动,他目视前方,眼神却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好像对面的一干人等,他都不放在眼里。
“嗨!小屁孩!”董阳拔剑指着唐计,怒道:“我大哥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跟你客气,你不要不识抬举!”
“大哥,此人一副二世祖模样,不过是个被唐俊庇佑的小鬼头而已,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董腾对着董魏抱怨,而后转头对唐计道:
“唐公子?我让你变成躺公子!落在我们秦淮三剑手里,你也不算辱没了踏江龙的威名!”
符苏听到他们三兄弟的一番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唐计不善言辞,符苏可不是,他可是祖安的土著!
符苏一拉束腰,将来仪剑从背后挥到了身前,然后发力一抖,将缠在剑上的布条抖落。
他举着来仪剑,从董魏到董腾都指了一遍,斥道:
“你们,谋人家业,还义正言辞!说什么秦淮三剑,我看你们与那岭南七贼是一丘之貉!唐俊前辈在时你们沉默不语,唐俊前辈一走你们重拳出击。以多欺少还冠冕堂皇,你们算什么大丈夫,一群宵小之辈罢了!”
符苏一开口,董腾就将他认了出来,他就是那个昨晚喊“秦淮三贼,你爷爷在此!”的那人!
“原来是昨晚那小子。”董腾笑道:“嘿嘿,这话若是唐计来说,我还会有些害臊。可你凭什么?连骑马都不利索,剑都端不稳,对付你,还需我以多欺少?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这番话把符苏逼得哑口无言。
“老江湖了,老江湖了,喷不过,溜了溜了。”符苏很想这样说。
这就是所谓的“菜是原罪”吗?
符苏无奈地想道。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是冲动,不管是在秦岭跳出来救人的时候,还是现在跳出来替唐计出头。
符苏没有这个实力与他们一较高下。
“我后悔么?”符苏想道:“我不后悔。只要无愧于心、不留遗憾即可。脑袋掉了,不过是个碗大的疤。”
“你敢与他单挑吗。”
唐计突然对董腾说道。
符苏吓了一跳,转头看了唐计一眼,却见唐计不苟言笑,像是要动真格的。
“唐老弟啊唐老弟,我昨天被山贼一脚踢飞你又不是没看到。”
符苏在心里暗暗叫苦。
“单挑?”董腾一愣,旋即大笑道:“哈哈哈!与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单挑?”
此时,一向沉稳的董魏突然开口,对唐计说道:“我二弟如果胜了,你会如何?”
“我会束手就擒。”唐计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们永远不犯金狮庄。”
“好!”董魏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符苏不知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连夜的赶路,让符苏没有时间提升自己,如何能敌成名已久的秦淮三剑之一?
符苏不知道唐计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没有打断他。
“但是我有两个条件。”唐计说道。
“什么条件?”
“只比剑术,不用内力。”
符苏明白了唐计的意思,可就算是只比剑术,他也不会是对方的对手啊!
“难道那个小子在藏拙?他其实是个剑术高手?”董魏眉头一皱,接着想到:“不可能,装高手容易、装新手难,若能藏拙地如此精妙,他的实力怕不会弱于唐计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还有一个条件呢?”董魏答应了这个条件,又问道。
“半个时辰之后,再比试。”
“你是说,你要教他半个时辰,然后就能打败我?”董腾问道。
“正是。”唐计应道。
“好,很好。”董腾点了点头,道:“我接受这两个条件,你们开始吧。”
符苏开始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见这场战事定下来,却放松了下来。
唐计御马靠近,低头在符苏身边耳语了几句。
“就这?”
符苏问道。
唐计点头,道:“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