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洛青禾收下安哥儿的心意后,临走前还偷偷嘱咐道:“你以后若真想吃肉,就少吃猪肉,多吃些牛羊鸡鸭鱼什么的。还有,千万别挑食!平日里在家多运动,待我从京都回来,给你多带些新鲜玩意儿!”
虽说安哥儿平日里在家中很是受宠,可却没谁敢这般细心的嘱咐他,所以洛青禾说完之后,安哥儿只觉得心中一暖,老实道:“我记住了。”
方少泽上京的事情在方家张罗了许久,所以这柴房里的翟婷也听见了。
因为最近方家的下人都在忙着方少泽的事情,所以翟婷趁柴房没人看管的时候,便逃了出来,直接去了老太太院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道:“姨奶奶,我被抓来方府这么久,在外头已经没了清白,您若不给我安排个去处,那我就是闹个天翻地覆也要毁了表哥的名声!”
老太太听了心中很是厌恶,不过听翟婷这意思倒也不是非得嫁给方少泽,所以便顺势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别再闹了,过两日我自有安排。”
一听老太太的许诺,翟婷心中一喜,刚要道谢,却忽然见钟牧穿着一身藏青流纹长衫,满面笑意踏进了老太太院中。
见钟牧这打扮,老太太便知这事有了着落,便先打发摸摸让钟牧在外头等一会,又对翟婷说道:“少泽这一去,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所以同他的婚事你便死了心吧!”
“这位公子名叫钟牧,是我外甥的儿子,钟家多年前也有人在朝为官,不过现在钟牧的家境不如我上回托媒婆给你找的那家人,而且钟家人多,只怕你嫁去之后的生活会有些忙乱,眼下钟家的大概情况便是这样,你看如何?”
可老太太的这番话,翟婷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钟牧那爽朗明媚的样子,而且见他这一身长衫的布料做工并不便宜,所以翟婷便以为是老太太在故意考验自己。
“我嫁!”翟婷想了想,赶紧答应道。
“不过这事你自己也做不得主,我还要同你家长辈商量…不如现在便让人将他二位找来如何?”
翟婷一听,利索的答应了,又赶忙问老太太借了个厢房,好生梳洗了一番。
翟婷眼下心中的想法是,这少年这般明朗自信,压根就没有穷人家孩子的自卑,况且他们还是老太太的娘家,家境多半不会差!
于是等老太太同翟家夫妇商量完之后,便让翟婷写了份保证书,将方才老夫人介绍的字字句句都记了下来,并且还让她签了名按了手印,保证自己绝不不反悔。
这时的翟婷依旧以为这是老太太为了测试自己是否真心想嫁,才故意隐瞒钟家家境。所以翟婷签了名之后,还信誓旦旦道:“我对钟公子一见钟情,与他家境无关,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反悔!”
老太太一听这话当时眼睛一亮,又让翟婷在保证书上加了这句,笑道:“那择日不如撞日,我找人算过了,正好你表哥出门那天就是个宜出行宜嫁娶的好日子,你便趁这日子一同嫁了吧!也算是双喜临门。”
等见到这大红轿子的时候,洛青禾着实是吃了一惊。
她原本想趁着这时好生同王家二老和月娘道个别,却没成想被这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硬生生打断。
方少泽一行四人同翟婷的喜轿一同出门了。望着那群人喜气洋洋的吹拉弹唱,弄墨感叹道:“这气氛真是巧妙,看上去像是少爷要娶妻了呢!”
方少泽听闻狠狠瞪了弄墨一眼,心道:这话说的,马车里就洛青禾一个女子,说这话不让人误会吗!方少泽想着,心中有些五味杂,沉声对弄墨道:“赶你的车。”
这一边,翟婷坐上了轿子后摇摇晃晃走了两日才到钟家。
按罗泉镇的规矩来说,这出了娘家门之后便不能将红盖头掀起来,所以翟婷这回出奇的乖巧,老老实实的蒙着盖头被人扶下轿子。
不过透过眼前这巴掌大的视线,翟婷看见自己脚下的路甚至连青砖都没铺,心中便有些疑惑,又见周围那些人的裙角都是些粗布麻衣,鞋子也是庄稼人常穿的白底黑面的布鞋。
翟婷心中很是不解,耳边却忽然传来了媒婆宣布要行礼的声音,可方才那景象看得她有些忐忑,便下意识想扯了盖头看看周遭的景象。
可还没等翟婷碰着盖头,便感觉有人一脚踹在了她的腿弯上,还没等翟婷反应过来,便被人摁着脖子行了个礼。
就这么被强迫着拜完了天地和高堂,直到夫妻二人对拜的时候,翟婷才趁着转身的空档将脑袋上的盖头一拽,抬头望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是什么富贵人家?分明是个普通的乡村小院,而且周围来看热闹的人也都是粗布麻衣,一看就是成日下地干活的乡下人。
心中一惊,翟婷下意识又望了钟牧一眼,还没等她问出口,却听主位上的钟夫人笑道:“倒是有趣,没想到我这儿媳妇竟这般爽快,自己就将盖头掀了!”
“嘿嘿!只怕是想新郎官了吧?”围观的客人中有人调笑道。
听着这些粗鄙的言语,翟婷登时有些害怕,望着钟牧颤抖道:“咱们为何会在此处?”
钟牧却毫不心虚,明朗道:“什么为什么?拜堂自然要在家里拜了!”
翟婷一听,更是惊惶的连连道:“钟牧你别吓我了!咱们快走吧!”
“呦!这新娘子怕是想着春宵帐暖了吧?”见翟婷那般急切的模样,钟牧的一个表弟以为她是急着洞房,便一把将她推进钟牧怀里。
周围的客人又是一阵大笑。
可翟婷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当时就懵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随着那高高一声礼毕,便被钟牧一把扛起,回屋扔在了喜床上。
天光渐暗,直到打更的人路过院门口,翟婷才睁开眼睛。
“你醒了?”身旁的钟牧眼中含笑望着她。
“你对我做了什么?不行!这亲我不成了,我要回家!”翟婷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挣扎道。
钟牧赤裸着上身,将染着点点梅花的白帕子举到翟婷面前道:“咱俩都是夫妻了,你还想着回家做什么?快起来梳洗吧!我娘等着咱俩呢。”
一见那手帕翟婷吓得赶紧掀开红被,果然看见自己光溜溜的,便忽然红了眼睛,抓起枕头便砸向钟牧,哭喊道:“你诓我!你们都合起伙来诓我!”
可还没等她说完,翟婷却忽然挨了两个重重的嘴巴,接着便被人拽着头发一把扔在地下,摔得她缓了半晌才喘过气来。
好不容易眼前看清楚了些,翟婷怔怔抬头,却又看见方才拜堂时坐在主位的钟夫人正一脸严肃,狠厉的瞪着她。
“话说的怎能这般难听?”钟夫人轻蔑道:“那日谈亲事的时候,老姐姐便说你是个唯利是图,自私蛮横的虚荣女子,我原以为是夸张了,却没成想我那老姐姐到底还是给你留了面子!不过现在到了我们家,可就没人惯你这坏毛病了!”
“我…我说话怎么难听啦!那日我分明你家是个高门大户…”
“听谁说的?”钟夫人一听,冷笑着将翟婷写的保证书拿了出来道:“当日这保证书的字字句句你都看过了,哪句是假的?从一开始就没人告诉过你咱们钟家是高门大户,而且我听说,你亲口说同我儿子一见钟情,并不在意家境如何,这字是你签的,手印也是你按的,如今你又骂谁呢?”
怔怔看着这保证书,翟婷却像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管不顾道:“这保证书若是对的,那难道你根本就不是姨奶奶的娘家人?你家定是为了给儿子娶亲,硬是同姨奶奶攀了亲戚……”
“放肆!”钟夫人又狠狠甩了翟婷一个嘴巴道:“这对不起祖宗的事情你都敢编排?看来你果然是得好好教训教训了!”
这几个嘴巴挨下来,翟婷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心中再不甘,却也不敢反驳。
钟夫人见她这样子,耐心教育道:“我知道你为何反悔,不过就是因为看我家家境不好吗!可谁家的家产不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你若是肯努力,那等到老太太那个岁数,说不定也是个守着家业享福的人。”
到老太太那个岁数?翟婷心中不屑:都那么大年纪了,再有钱又能享受什么呢?
可不论翟婷再怎么挣扎,最后等着她的都是钟夫人那毫不留情的鞭子。
也就过了两日,便调教的翟婷便再也不敢胡闹,只要钟夫人说往东翟婷便不敢往西,这下地插秧挑水浇园的事情,翟婷这几日都干了个遍,而且都是钟夫人亲自看着,手把手的教。
几日忙活下来,翟婷虽是辛苦,却也对这田间之事逐渐熟悉了起来。
虽说翟婷的锐气都被磨光了,可心中却还是暗自后悔:若当时自己听了翟大爷的话,在那两门亲事中老老实实选了,又怎会在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受苦呢?
不过自从钟牧将她娶回家,见翟婷一直情绪不高,便以为是农活辛苦,所以钟牧常常守在一旁,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可直到有一天,听见翟婷抱怨完了方家又抱怨钟家,字字句句都离不开钱。甚至还有后悔没努努力嫁给方少泽的意思。
于是钟牧那点好心也被磨光了,冷漠道:“嫁入钟家却还挂念别人,你眼里还有我吗?”
所以从那之后,翟婷,也就是钟翟氏,便只能一人默默扛下所有活计,连哭的时间都没有。
正当翟婷在钟家忙得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时,洛青禾正跟着方少泽一路颠簸,走到了奉元郡北方的河边。
雁荡山脉之间的支流汇成的河面比普通的河要宽上几倍,如果走陆路,最少得花上一整日的时间,而要是坐船,又必须排上半天的队。
“原来这河上不是有座吊桥吗?”洛青禾见码头前排队的百姓,心中有些疑惑,便下了马车向一僧人询问。
这僧人听完之后摇摇头,怅然道:“前段时间雨下的猛,河水湍急便将吊桥冲折了!这不,折了的吊桥还沉在水下没法子收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