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距离那位风水先生离开宅子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青丘虽然还有些后怕,但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丈夫没有半点异状,那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许多,两人依旧是恩恩爱爱的过着小日子,与普通夫妻无疑。
青丘陶醉在这梦寐以求的生活之中,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完结,那就是狐妖族的‘试炼’。被选为下一代传人的青丘无论通过与否都会引起重视,所以,两位客人就在一个并不算宁静的夏夜登门造访了。
“青丘,你无视族规,擅自与凡人结缘,这可是理应废除五十年道行的重罪,你自己应该也清楚。”
在月光照耀下,一只褐色的大狐狸从门廊下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它的双目散发着夜行动物特有的寒芒,一般人看一眼心里就得直发毛。
“我知道,但是族规不是也规定可以以自我放逐来抵消罪过吗,既然如此,你们放逐我就是了。”
虽然对方咄咄逼人,但青丘也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小女孩,她毫不畏惧,和那只大狐狸对峙了起来。
“可笑,身为狐族备选的继承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在人间的这几年把你的廉耻之心也给带走了吗?”
大狐狸闻听一下子立起了身子,这比小牛犊都要大上几分的体型充满了威慑力。
“为了区区一个凡人就把家族都置之不理,亏得盈霜替你说尽了好话,你对得起她吗?”
说着,大狐狸一摆尾巴,一只体型小很多的狐狸耷拉着脑袋从尾巴所指的方向走了出来,看到青丘后顿时流下了两行泪水。
“青丘!呜呜呜…我可想你了!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明明之前都说好了啊…”
“盈霜…我…”
青丘看到昔日的好友后喉头一阵哽咽,想起曾经那一起玩耍、一起修炼的场景,她的角也有些湿润。
但最终,她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对不起…盈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很想念你,也怀念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但是…人都会变的,在这三年里,我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事物,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如果不能与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活得再久也只是徒增空虚而已。你不要再等我了,回去吧,去过好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们是狐妖啊,我们无法与凡人结合生子,而且凡人的寿命只有不足百年,到了那时候你该怎么办?你要亲眼看着自己所爱的人老去,那不是更煎熬吗?”
盈霜焦急地把内心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但换来的却只是青丘的一声轻笑。
“那又如何?只要痛痛快快的真爱一场,一切便已经值得。”
回想起醉春院中的一个个故事,青丘看遍了那些只存留于金钱之中的虚情假意,赤裸裸的现实甚是无情。即便有那么一刹那动了真心,那也只是在美酒陶醉之下的一场黄粱梦罢了,等到太阳升起,一切便又归于虚无。
所以,她才明白真爱的可贵。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大狐狸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青丘的身后。
“可是,你真的以为已经找到真爱了吗?”
“你什么意思?”
青丘愣了一下,就在此时,旁边忽然传来了林状元颤抖的声音。
“你…你真的是狐妖…”
“夫,夫君?”
青丘惊慌地扭头看向身后,只见自己的丈夫与那天的那位道士正站在花园拐角处,两人都穿着整齐的衣服,看来是早有准备。
“呵呵呵,你的夫君多半早就对你产生了怀疑,那名道士的观测符印已经保留几个月了,而你因为灵气欠缺一直没有察觉。”
大狐狸冷笑了两声,它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林状元和道士,那两人并没有否认。
“可,这…”
青丘的心顿时凉了一半,她看着浑身颤抖的林状元,对方的嘴唇都发青了,脸上尽是悲痛之情。她刚想说些什么,但林状元先开口了:
“娘子,你为什么要骗我…难道真如袁道人所说,是为了吸取我的精气吗?”
“吸取精气...?”
青丘愣愣地看着对方,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憋了回去。她喃喃地重复着对方的问题,忽然笑了起来。
“呵..哈哈哈哈哈…那是当然,狐妖不都是这样吗?难不成我是因为爱你才骗你的?这话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吧…”
青丘笑得弯下了腰,刚才的悲伤和忧愁好像在片刻之间就消失了。
“青丘…?”
盈霜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本应该悲痛的青丘为什么笑,更不知道青丘为什么要骗对方。
“盈霜,我们走吧,我所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青丘将手腕上的镯子放在了地上,一个垫步飞上了房檐,她背过了身子,在月色笼罩之下,身影显得有几分冷清。
“可是…”
“别说了。”
大狐狸瞥了一眼青丘,低声对盈霜说道:
“倘若那凡人真爱青丘,这时候应该相信她,而不是问对方‘你为什么要骗我’。”
“可是,青丘等了他这么多年…”
“那又如何呢。”
大狐狸慢吞吞的收起了尾巴,也一个飞跃跳到了房檐上。
“在人的眼里,妖就是洪水猛兽,就是一切谎言与丑恶的代名词。只要生而为妖,那这烙印就会永远刻在身上,永远不会被人类所认可。曾经是小孩子的林状元相信青丘,但随着他的长大,终究也被这世俗所束缚。”
眼看着三只狐妖的身影渐行渐远,愣在原处的林状元拿着那只镯子瘫坐在地上,这些符合常理的真话,现在听起来却像是假话。
但事到如今,真假又如何呢,那个曾经深爱他的女子已经不在了。
爱情之中难免会有种种猜忌,但永远都不能质疑爱的真实性,这是最原则、最不可触碰的事物,因为,它就是两人缔结誓约的前提,一切的羁绊都建立在‘相爱’之上。
如果你不相信我爱你,那一切解释,都是徒劳的。
当青丘再次踏入这片是非之地,是数十载以后林状元出殡的日子。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但青丘只能站在远处的山坡上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经过这一场浩劫,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情来探望的。
“你来了。”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青丘警觉地望向声源处,在看清对方面容后不由得吃了一惊。来者居然是曾经协助林状元的那位道士,按理来说对方应该早已经入土,但不知为何,却还保持那副五十岁左右的样子。
“你究竟是什么人?”
青丘明白来者不善,立马凝结灵气随时准备迎战,但对方却只是笑了笑,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了过来。
“你不要惊慌,贫道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助你了却这番心愿而已。”
“别耍花招!这些年我可一直记着你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和他分开!”
青丘气愤地一把将册子打翻在了地上,但那名道人却没有生气,只是把册子又捡了起来。
“你真这么觉得吗?”
道士反问青丘,看到对方迟迟没有回答,才又开口道:
“你比我更清楚,拆散你们的是你那妖族的本质,身为狐妖家族的一员,出生以来就有着必须担负的使命,永远不可能像凡人那样自由。”
“…”
青丘一言不发,心里明白对方说的都是事实,可投胎轮回可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既然命运已经是如此,那就必须遵守下去。
“但是,我有一个让你摆脱这轮回的办法。”
道士打开了册子,将第一页上‘御灵’两个大字展示了出来。
“御灵?”
青丘眉头微皱,她对这个词有点印象。
“对,就是化身为凡人特有的守护灵,但只要根据我说的做,你便可介于生与灵之间,重获新生。”
道士手捻须髯,又将册子翻了几页,上面的内容成功吸引到了青丘。
“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