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上妍画疑惑的视线,继续说道:“那日,我是偷偷出府去找稳婆的,所以府内根本就没人知道母亲是在那一日生产,可是后来稳婆告诉我,在我们刚进屋子的时候,她看见院墙后站着一个小女孩,看穿着像是高门贵女,但却不是我们宋府的人,后来稳婆接生完准备离开时,看到那小女孩正趴在窗户上看着,是见到她出来之后,小女孩才匆匆离开。”
我冷笑一声,继续道:“那个时候,我就想啊,这女孩到底是什么人,这消息又会不会是她传出去的。后来我得知了一件事情,那日正巧,杨咏带着他的嫡女来宋府串客,而这个女孩又跟嫡姐的关系特别要好。从我去找稳婆到母亲生产结束,主母她一直都没有过来,偏偏就是在那个小女孩从我们院子里离开后,忽然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你说,这一切巧不巧。”
妍画愣愣地看着我,许久都不发一言。
“而且,那会儿我在与她交谈时,也问过她这件事,她承认是她透露出去的,她说她当时并不知道主母会这么做,她只是随口将这件事情讲给嫡姐听了而已。”
我的目光再次移到窗外,看向大理寺门前越来越的围观群众,看向人群中被抬走的尸体,目光愈加冷然,“可即便她是无心之失,我亦一样不能容忍,若不是因为她,我本可以对外宣称母亲难产离世,孩子也没能保住,之后再将我弟弟藏起来,他就可以活下来,可偏偏就是她随口的一句话,间接害死了我弟弟,所以,我必是要她一命还一命的。”
妍画看着我,一语不发。
“你看。”我四处游走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刚从大理寺中出来的那个人身上,“大理寺少卿都出来了。”
妍画顺着我的视线再次看向窗外,我淡淡地笑了一声,对她说道:“如果她没死,或许最终也只会草草收场,杨咏最多就是被京城里的人传的不堪入耳罢了,可现在她死了,这件事情就背上了一条人命,官府就得重视,朝堂也才会掀起一翻风云。”
我默然地看着尸体一点点的抬出了我的视线,突然察觉到,在我心中多年潜藏着的那一抹对小女孩的恨意,已然消散殆尽。
“公子既然愿意把令牌都给了你,或许...你当时去求助公子彻查当年的那些案子,公子也会愿意,而那姑娘一直流落街头,吃不饱穿不暖的,也就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我收回视线,低眉展笑。
我明白,她是对我逼迫女孩自尽的行为仍心怀不忍。
我复又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缓缓道:“我是不会,也不可能给傅喻瀛找麻烦的。”
我含笑看着她,眼前竟慢慢浮现出傅喻瀛的身影,这画面中有他弛聘猎场的飒爽英姿,也有他低首抚琴的温文尔雅。看着眼前恍惚的幻象,我的嘴角的笑意竟渐渐浓郁,“我为他效命,理应为他舒心解烦,自然没有麻烦他的道理。而至于那个女孩...”我的目光再次变得清冷,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我淡淡地对妍画说:“我是绝不可能让她活着的。”
话毕,我便起身准备离开酒楼。妍画见状,便也随着我起身离开,又一路跟着我回到了之前的那个酒楼里。
在寻到小姑娘的弟弟后,我带他去了唐府,与唐暄辉说清情况之后,便将小男孩安顿在了唐府。
待我们回到宁枭时,太阳已然西落,一路上我很是疲倦,倒也没同妍画说过什么话,而她也是默契的一言不发。
我知道,她对我的看法可能已经有所改变。
第二日清早,弈轩一直都没过来教习,我问婆婆是怎么回事,婆婆却说她也并不知晓。
我只好自行出去训练,总不能他不来,我就把课业耽误了。
我训练完后,在回院子的途中遇见了临池,他双手环胸,背靠在院墙上,在看到我后便走了过来。
“临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我觉得好生奇怪,过会儿仍是弈轩的课业,他忽然出现在这倒像是刻意在等我。
临池一语不发,拉起我的手腕就走,我虽不知他此举意欲何为,但也自是不肯让他就这样扯走的。于是我努力甩动手臂,想要挣脱开他的钳制,却是无济于事。
他一直拽着我来到一处角落,才松开了我的手。
“宋小姐对不住了,宁枭人多眼杂,我只能带您来这里。”
我蹙眉,警惕的看着他,疑惑不已,“何出此言?”
他从衣襟中拿出来一封信递给我,缓缓道:“这是禹文王给小姐的信,王爷说了,小姐看完后自会明白一切。”
明白一切?傅喻澋的这份信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狐疑地接过信件,又听临池道:“还请小姐看完信件后随我离开,此时人少,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我神思一转,忽然想起傅喻瀛之前警示我的话,便没有立刻拆开信封,转而问他:“禹文王他想要做什么?”
“王爷的意图都在信件里,您一看便知。”
傅喻瀛说过,傅喻澋很会收买人心,那这封信,我到底该不该看.....
见我有所犹豫,临池有些着急,便又对我说道:“小姐怎么不拆?”
我对上他的视线,沉声道:“你先告诉我,禹文王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看着我,说道:“太子殿下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王爷只是想将您从阴谋中救出来啊。”
他说的诚恳,我一时间倒也分辨不出真假,我拿着这封薄薄的信件,却感觉它在我手中沉重不堪。
我想起傅喻瀛月下与我诉说心事,想起他从嫡姐的手中救下了我,想起他因为我留下的三道伤疤,想起他找回了母亲留给我的那支簪子......
还有许多许多的事,多的我数也数不过来。
可我也记得弈轩、妍画她们说过那些的话,那些暗含秘密与警示的话。
我很想知道信中的内容,可我却也从心底里抗拒打开这份信。
信中的真相是否为真相我尚未可知,可我明白,无论是或否,这信上的内容,都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撕毁了这封信,甚至连信件都未从信封中拿出来。
我将撕碎的信纸向天撒去,在漫天飞舞的纸片中,我看到了临池不可置信的样子,未等他开口说什么,我便先发制人:“这信上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所以自然,也没那个必要去看。”
我冷冷地说完,便准备离开,临池却快步上前,赶在我前面,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
“小姐,我有令在身,今天您若是不愿意随我离开,我便只能强行带你走了。”
我眯了眯眼,立刻将腰间的长剑拔出,临池并未带武器,只得赤手空拳的与我对打。
尽管如此,我也未曾占据上风,临池躲闪的速度很快,我的剑根本伤不到他一分一毫,而且看他的样子,并不打算对我出手。
随着时间不停的推移,我的体力也渐渐消耗殆尽,击向他的动作愈渐缓慢,我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
而临池似是看准了时机,伸手向我的脖颈处打去。
幸好我躲闪的及时,并未让他得手,就在我俩僵持不下之时,一枚黑色的棋子忽然从我的身后闪出,掠过我耳边的碎发,直击临池。
我转过身,发现弈轩正站在院墙上,手中依旧握着他的那把白玉扇,在胸前轻轻挥动。
弈轩的到来,迫使临池只得放弃与我交手,咬牙离开。
“真是一会都不能离开。”弈轩无奈的笑着,从院墙上跳了下来,走到我身边,“你这还是学艺不精,拿着剑都打不过人家。”
我无视掉他的调侃,收起剑,准备离开。
“哎等等。”弈轩喊住我,“这地上的纸是什么?”
他说着,躬下身捡起了一片,在细细品鉴之后,又对我说道:“这字倒是气势恢宏,飘逸洒脱,应该不是你能写出来的。”
我无奈地吸了口气,转过身,夺走他手中的那张纸片,对他说道:“是傅喻澋命临池给我的。”
弈轩挑眉,“哦?”他顿了一下,又道:“信上是什么内容?”
“我并没有看,不过猜猜也知道是些谬言罢了。”
弈轩轻笑一声,一脸的高深莫测:“那可不一定。”
我打从心里不想与他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便转身快步离开。
回到房间内,未避免弈轩再提起那封信的事情,我便先开口问他:“你今日为何来的的这样迟?”
弈轩走到桌前,拂袖坐下后,才缓缓对我说道:“还不是为了给你打探消息。”
我蹙眉,问道:“什么消息。”
“好消息。”弈轩笑道,待我将棋盘抱去之后,他才又说道:“今日早朝,傅喻瀛上奏,兵部尚书杨咏苛待妻儿,其嫡女昨日在大理寺门前以死状告,傅喻瀛刚说完,唐暄辉便接上了他的话,列举出了一系列杨咏的罪状,还带来了证人和证据,皇帝的决断也快,当场就下令撤去了杨咏兵部尚书一职,并且压入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