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人在角落处密密私语了许久,直到并肩返回,两人的脸色都明显缓和了不少。抚徵更是笑意盈盈,显见得是已经谈妥了,并且是正如了某人的意。
敖战紧悬着的心在与抚徵目光交汇的刹那骤然松懈,这古灵精怪的丫头,不知道又玩了什么把戏。
秦无翳等着珝莀走在前头去了一段距离,这才敢凑到抚徵跟前去,小声问她:“你们都说什么了?她,不会再逼着你离开了吧?”
抚徵盈盈一笑:“不会,并且,咱们还多了一个帮手。”
秦无翳一怔,险些没惊掉下巴。上一刻还剑拔弩张,这才说了几句话啊,竟转变得这样的大了?
珝莀站定,耳边响起低低的轻笑声,她扭头瞪去,那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朝她走来,俯身在她耳畔微微轻语:“她仗着你宽容,倒把你吃得死死的。”
珝莀猛地抬头,正撞上帝江嘴角噙笑的模样,登时火气就上来了:“还不都是因为你。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不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你做什么非要紧跟不放。”
自从跟抚徵分开后,半路又不巧的遇见了这尊大神,虽不是她请来的,但轰走显然是行不通,这一跟,竟还跟到了这里。
这下好了,被那丫头抓住了把柄,以她得寸进尺的性子,要挟是决计不会只这一次的。
“那我让你跟我去冥界,你为何不去?”帝江似全然瞧不见她的火气似的,依然讨笑的凑过去。
珝莀嫌恶地蹙了秀眉:“我与你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为什么要跟你去冥界?”
“哦?”帝江一挑眉,“原来是因为没有明目。那还不简单,你只要点头,整个冥界都可以是你的。”
珝莀冷眼看他,眸光沉定无波:“不要再胡言乱语,也不许再跟着我。”
话已至此,显然帝江就不是那种会听得见劝诫的人,珝莀已不欲与他纠缠,径直便绕过了小院,往楼上去了。
“若我说不呢?”
帝江轻笑着追上去,追了几步又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停下步子,转过身。
身后三人整整齐齐的站了一排,一人负手,两人抱臂,都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的“打情骂俏”。
帝江抬手往楼上指了指,抚徵当即明了,眸中迸现精光,笑盈盈地朝他挥手:“你请,你请。”
“叨扰。”
难得的客气了一回,帝江才转身出了小院。
三人站在原地,直到那人的背影再瞧不着了,才相继收了目光。
敖战转过身,凝着还一副津津回味的抚徵,直言问她:“你跟她做交易了?”
抚徵双手环胸,正琢磨着这“热闹”,也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待得反应过来,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敖战呼出一口气:“不是明摆着吗?那位珝莀姑娘瞧着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不会凭着你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主意。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与她做了什么交易,不然她不会留下来。”
抚徵微微一笑:“显而易见。”
秦无翳也凑过来:“什么交易啊?”
敖战淡淡启口:“还能有什么,多半是忽悠。”
抚徵转过头来,一脸倾佩的望着他:“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吗?怎么能猜得这样的准?”
敖战耳根一红,像有把小锤子轻轻敲了敲心房,没来得一阵荡漾。
说来也怪,他好像真的一下子猜出她在想什么似的。或许,是她这个人本就不按常理出牌,歪打正着的竟让他猜中了。
秦无翳猜不出来,但又迫切的想要知道里头的原因,便一个劲的央着抚徵道出里头的玄机来。
等左右望望,确定了这小院没有别人,抚徵才道:“我家有规矩,不与妖魔为伍。鬼王虽不是妖魔,却是外族,珝莀的师父又素来是个一根筋,要是知道她与鬼王行迹亲密,她可就倒大霉了。”
秦无翳搔搔头:“等等,她的师父,不就是你的师父吗?你还叫她师姐来着。”
抚徵张口被噎住:“我……我没有师父。”
“那你为什么叫她师姐?”
“这个说来话长。”抚徵讪讪一笑,“虽然我们不是同门,但我两位哥哥与她师出一门,我跟着我哥哥叫,总是没错吧!”
敖战:“所以你就拿这事威胁她?”
抚徵“唔”了一声:“不算威胁,我只是实话实说。况且我并没打算将这事捅出去,是她自己心虚,我也就顺势而为了。”
抚徵摊开手,再一次明明白白的表示绝不是自己耍的小心思,而是珝莀自己过于揣度人心了,竟把她想得这样的不值得信任,想想还真是过分!
两边投来两道炽热的目光,抚徵缓缓转头看看这边,又缓缓转头看看那边,忽地眸光一沉:“谁再看我,我就挖了谁的眼睛。”
明知是毫无威胁的话语,秦无翳和敖战还是双双收回了目光。
今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赤眼猪妖的事情还没有压下去,又来了一个更难缠的珝莀,冷不丁的还跟了个叫人捉摸不透的鬼王帝江。抚徵此刻深深觉得,这对付赤眼猪妖还能用强硬的手段,实在不行硬碰硬的也不是没有胜算,可珝莀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了。
以鬼王帝江为借口暂时将她按捺住,可待解决了赤眼猪妖,往后可要怎么办才好?难不成,就乖乖的跟她回去了?
不成不成,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她,就这么回去了,往后又得对着一个冷冷冰冰,不苟言笑的人,实在是太闷了。
况且……抚徵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四下,况且这两个人其实也挺有趣的,抛开龙族七殿下的身份,敖战也并非是个不易相处的人。
且在看看吧!
抚徵正急速在脑海中思忖着解决的办法,忽然喉间一痒,压抑不住地咳嗽起来。
敖战忙替她顺背:“一定是浊气未清在你体内乱窜,我还是再替你……”
“不、不用。”
抚徵憋得脸蛋通红,却按住了敖战的手,小心着呼吸了两口清气才总算是压制住了胸腔里那股凶猛急促的不适,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好一会了才慢慢消褪。
“赤眼猪妖看起来连人形都没有能够幻化,应该不足为惧,但不知道为什么,它的浊气竟然能够伤你至此。我只是担心,若你的浊气没有能够彻底清除,只怕会伤了你的根本,将来复原起来更难。”
见她不愿,敖战也没有十分勉强,扶着她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抚徵抚着胸口顺了两口气:“这样是不是能说明,那个充满了瘴气的林子里头,说不定还藏了什么宝贝?”
“那个什么什么印的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秦无翳见她始终执着,实在有些难以明白,“你都受伤了,依我看,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等养好了伤也来得及。”
“当然不行。”抚徵想都没想救极力反对。
见她激动,敖战抿着唇,一手握住她肩膀让她重坐下:“我觉得秦无翳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
抚徵刚顺了两口气又紧张起来,连声咳嗽不止。
敖战却不再迁就她:“如果四方印真的在赤眼猪妖的身上,以它如今的修为,想要占据绝非易事,一时半刻估计也离不开这里。若你实在是不放心,我便替你留下来,为你看着,等你伤好了再回来取也不迟。”
“我也可以留下来。”秦无翳也跟着附和。
抚徵抬眼投去轻蔑的目光,正欲说些调侃的话来,忽地想起了什么:“刚才猪妖来袭,是谁击退的?”
“是鬼王。”
二人异口同声。
抚徵心中盘算着什么,两道细眉微微蹙起,紧又舒展开来,樱唇微微上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敖战攒眉看她:“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抚徵抬起头,微白的脸上现出暧、昧笑容,那眼神分明是在说:果真还是你懂我!打的还真就是鬼的主意
“鬼王帝江可不是善茬,那是掌管一界的霸主,是连天君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你若没有全身而退的法子,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对于她的机灵“算盘”,敖战忍不住要多提醒一句。
抚徵眨了眨眼,笑得乖巧:“放心,山人自有妙计!有些事情,又何必非得劳我们自己动手呢?”
敖战负手立定,心中对于她的小聪明多少还是不予认同,但同时也十分清楚,他的不认同于她而言从来都不是阻碍,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估计门没有,窗子也有很多。
他俩打着哑迷,彼此却心里清楚,秦无翳却听得云里雾里的。问敖战,敖战让他直接问当事人;问抚徵,对方却盈盈一笑,留下一个极有深意的眼神,大步流星地往内屋走去。
一走,院里的人便走了个干净。秦无翳傻愣愣地站在院里许久,直到平地起了一阵风,冷风呼啸而来,吹得院里的小门木嘎吱嘎吱的响,忽地打了个哆嗦,双手不住地搓着手臂,再不敢逗留,大步跑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