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离焰从未想到会在这处废旧军营里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
要知道自打沈家“谋逆”之后,和沈家相关的将领也被夏宇溟借故除去了不少,而这些人基本都在这一处军营待过。
这座军营被视为不详,所以在新任统帅上任之后,这里便被北夏废弃了,短短五年的时间,这里就成了一片废墟。
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来呢?
而且还是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
难道是弟弟沐洵?
如果,如果沐洵现在在京城的话,大概也只能和她一样选择来这里祭拜吧?
想到这个可能,慕离焰一下子有些紧张,原本被她很好的隐匿起来的气息也变得有些紊乱了起来。
偏偏对方这个时候没了动静,这一下慕离焰更有点没底了。
对方藏匿的本事比她还要强一些,多半就是沐洵了吧?可是若是自己现在现身,说自己是姐姐沈沐漓的话,沐洵能信吗?还有,跟在身后的琴韵又该怎么办?
慕离焰越想脑子里越乱,垂在身边的手下意识地便攥紧了自己的衣摆。
不止是思维乱了,她的呼吸也有些乱了。
琴韵刚想提醒慕离焰这样会暴露自己的所在,便觉一阵掌风猛然袭来。
“小心!”
多余的话琴韵根本来不及说,连忙伸手去拽慕离焰,想将自家主子拽开。
慕离焰被琴韵这一拽也回过了神,只是对方的速度极快、掌风也极为凌厉,她拖着琴韵必然是躲不过去的,而若是她自己躲开,那实力不足的琴韵不死也要重伤。
这种时候慕离焰也没得选,只能反手一掌拍了回去。
几乎在碰触到对方的时候,那股极强的冲击力便将慕离焰拍飞了出去,不过好在她及时将琴韵推到了一边,虽说琴韵也摔得挺惨,但最多是个轻点的外伤,总比重伤要好得多。
至少不像慕离焰。
飘出去好远、卸掉了所有力道才缓了退势半跪在地的慕离焰一口鲜血呛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完了,又得被厉惊辰训了……
这么一想,慕离焰的嘴角就是一抽。
厉惊辰凭什么训她?不就是不小心又旧伤复发吗?又不是她愿意的,谁知道对方的实力居然也这么强?
她几乎已经肯定对方不是自己的弟弟沈沐洵了,因为沈沐洵不会二话不说上来先动手的。
想到对方,慕离焰一边抬手擦拭唇边的血迹,一边抬头看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就是一愣。
对方那人同她对掌之后明显也退了好长一段距离。虽然离得远了些、穿的衣服也简单干练了许多,甚至还在低头擦拭自己唇边的血迹,但是……从脸型和眉眼来看,那是厉惊辰没错吧?
为什么厉惊辰会在这里?
慕离焰根本顾不得多想,在厉惊辰抬头的一瞬间立刻拽上已经起身的琴韵闪人。
这要是被厉惊辰当面抓到非得挨训不可,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而只来得及看清楚一个背影的厉惊辰也是微微一愣。
从那一闪而过的侧脸和那清楚到让他忘不掉的背影来看,刚刚的人难不成是南楚的那位诡焰将军战北王?
他没死?
也没戴鬼面具?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就算他不是战北王,就凭那人在这个特殊的时间出现在这里,见到他之后又这么快逃走也很是可疑了。
心思电转之下,厉惊辰根本没想太多,拖着因为刚刚那一下而受伤的身子追了上去。
他这一追不要紧,慕离焰是真的郁闷了。
因为厉惊辰的突然出现而费解的慕离焰,一时之间竟然还没想到男装的自己被厉惊辰看到会发生什么,她只是觉得,厉惊辰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放在追她这里让她很是头疼。
她还不想被发现然后被训一顿,更不想被厉惊辰追问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为什么会在今天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祭拜,因为她解释不清楚“自己”和沈家的关系……
两人身上都带了伤,但慕离焰是旧伤复发,还拖了个轻功不及她的琴韵,两人的速度明显要慢一些,厉惊辰追上来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好在她记得附近不远处有一条河,来的时候还曾经路过那里。
想到这里慕离焰直接拖着琴韵改了方向,在厉惊辰还未来及追上她们的时候,她急促而飞快地对琴韵说:“跳进河里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得靠你了,千万别让厉惊辰追上……”
慕离焰心中清楚,原本的慕离焰身为南楚人,是会游泳的,然而她对水有心理阴影,会游泳对她来说和不会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几乎是把眼前这条河当成厉惊辰,抱着和厉惊辰同归于尽的想法,吸气、闭气、闭眼一气呵成,之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厉惊辰见两人就这么跳进了河里,当下也跟着跳了下去,只是河流比较湍急,他绕了一圈竟然也没发现那两人的身影,一无所获之后也只能作罢了。
慕离焰进了河里之后没几下就开始挣扎,片刻之后更是直接呛水昏迷了过去,好在琴韵的水性足够好,不然慕离焰这只虚假的旱鸭子大概就得在这条并不算宽的小河里变成死鸭子了。
慕离焰再度醒过来的时候,人还在河边,旁边燃着篝火,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干透了。
好在这时候太阳也不过是稍稍偏西了一些,并不是太晚,身上的衣服干得快,大约也是因为已经步入初夏的缘故。
这次跳河耽搁了不少时间,慕离焰没再多废话,忍着身上的伤痛和琴韵一起趁着天还早赶紧回城了。
至于琴韵,她憋了一肚子的疑问。
比如为什么慕离焰就算是翻墙出来也一定要在今日去那片废墟那里祭拜?
比如她在那里到底是在祭拜什么?并不是正规的祭拜流程,也不是正规的祭拜地点,为什么?而且厉惊辰也在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比如,为什么自家主子明明是会水的,上次在宫宴的时候落水琴韵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这次看起来,慕离焰是真的怕水,这又是怎么回事?
但是这一肚子的疑问,她一句也问不出口,因为琴韵心中明白,就是知道她问不出口,慕离焰才特地带了她出来。况且慕离焰也并没有一点要给她解释的意思,她也只能埋头跟着自家主子往回赶。
两人回京之后自然是先行去了千针绣品铺。
见这两人就这样回来,郁流觞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虽说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但是那莫名的狼狈感,还有慕离焰明显苍白下来的脸色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是怎么了?你们出城一趟,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心知自家主子不会多解释,琴韵对满脸担忧和好奇的郁流觞说:“这个你就不要管了,还是快烧些热水来,我们下了河里一趟,在城外也没有热水喝,再这么下去对身子不利。”
琴韵说的隐晦,郁流觞却也没再多问,立刻吩咐绣品铺的店掌柜去烧水。慕离焰和琴韵二人,则又回去后院换回了她们离开王府的时候穿的衣服。
她们二人换好衣服已经是下午时分,这个时候绣品铺子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慕离焰便也没遮掩着,直接就在这绣品铺子里一边喝着热茶一边问郁流觞:“师……舅舅那边可有来信?”
郁流觞轻咳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奇怪说:“薛前辈只回了几个字,龙飞凤舞的,属下差点没看懂,还好青酌那边也来了消息,说是薛前辈帮着王妃和侧妃安排好了王府的事情,打算直接来北夏。”
琴韵闻言一愣,慕离焰却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她给薛青枫的信里,除了结合以前薛青枫给慕离焰祛毒的法子写的一些自己对身上毒性的理解之外,还写了一点只有沈沐漓才知道的东西。
虽然她现在不能把自己的身份告知师父,不过她想给自己编造一个和沈沐漓有过交集的理由,还是能圆回来的。
“既然舅舅要来北夏,那你就去找西醉一趟,让她给舅舅安置一处地方。记得,一定要保证安全性和隐秘性,还要足够安静。”
慕离焰吩咐完了之后,郁流觞才愣怔着问:“主子,您知道郡主也要来?”
慕离焰微微点了点头。
慕离月同她一样身中奇毒,却不似她自幼习武压制。
单凭药草调理,慕离月的身子明显要比她的弱了太多,将这个小妹妹留在南楚,她不放心。
这也正是她没有问薛青枫几时到的原因——路上带着个身娇体弱的慕离月,就算有琅音阁的人照顾,估计薛青枫想走快了也难。
“除此之外,这几个人的身世、幕后背景、如何进得峥南郡王府你都给我查一下,越详细越好。”
慕离焰吩咐着的同时,琴韵已经将一张叠好的纸递给了郁流觞:“就是这几个人了。”
郁流觞打开那张纸,发现上面是王府那几个姬妾的姓名和八字,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问:“主子,您这是彻查情敌呢?”
慕离焰没好气地咳嗽了一声:“少贫嘴,还有,厉惊辰也要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