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陵对凡笙可是一点好感都没,但却并没有去针锋相对。毒坊的日子太苦,将他的性子磨炼的软糯了许多:“连自己出身都不敢承认的人,谈何名门正派?这种伪君子,来多少,我们都不怕。”
凡笙略一做礼,心下认同:“公子说的有理,既是名门正派之人,当有一身正骨。只是在下确实拿不出这些银子,不知可否先行通融,日后一定补上。”
“出来打探军情,连银子都不多带点么?”
凡笙面带尴尬之色,解释到:“在下确实不是为了打探而来,只是羽清少谷主对我说应该亲眼看看沙盖城盛况,这才孤身前来,绝无恶意。”
“是夫人让你来的?”算是肯定了凡笙之前的猜测,芙陵忽然间不再挡着大门:“既然如此,想来你身上也有什么被夫人看中,你既然对沙盖城有兴趣,那便进去瞧吧,银子也不必了。
只要你不打扰平常百姓生活,沙盖城中不会有人为难于你。只是你若想在此惹事,别说你那元婴境界,就是你师父来了,也还不够。”
留下这一番话,芙陵飘然离开。以他的武功境界,原本实在担不起这城主的担子,若不是他第一侧夫的位子唬人,也根本轮不到他出面。听到城外一人竟然自称天池派凡笙,更是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只想着怎么拖延时间向谷中求援。
不过几句交谈过后,芙陵却深知不必。他幽莲谷,从不畏惧肯讲道理的人来辩。
一番波折终于进了城,凡笙忽然感慨到起码这沙盖城的城防十分不错。不管怎样说,城防的存在都是为了维护城中百姓,既然幽莲谷愿意担这个担子,仅凭这一点,就比这凉州大多数城池要好上几分。
走进城门,一群小孩子忽然间从凡笙面前跑过,一路吵吵闹闹,不知在做什么游戏。这些小孩子身形平常,明显没有武功根底,但是出手迈步间却又有着几分章法,想来是最近不久才学过一些拳脚功夫。
是幽莲谷掌管城池之后才有的改变么?
凡笙如此思索着,向着城池深处走去。
沙盖城并不宽广,也没有车水马龙的繁华之景。偶尔一些百姓挑担而行,仍然过着淳朴的生活。凡笙一路走过街边民户,终于来到昔日的月华街的地盘,此时这条街已然不再是唯一的繁华之街,却仍然是商铺最为集中的地方。
凡笙路过一家茶馆,忽然间听见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说幽莲谷羽清的故事,忍不住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那时候羽清才刚刚十二岁,十二岁是多大了解么各位?您十二岁的时候还在做什么可还记得?”
说书先生一问,台下气氛立刻被炒了起来,有人七嘴八舌的回应到:“那么小谁还记得!我怕不是还在活泥巴呢吧!”
周围人一通哄笑,说书先生也是羽扇一摇,接着讲到:“可不是么!可是十二岁的羽清,却已经单挑一只五百年鹰妖不败,生生从鹰妖手下夺下了仙草。
你们以为羽清抢夺那仙草是为了贪心么?不是!是为了给她青梅竹马的冰城主救命!所以才不惜去挑战那五百年的鹰妖。”
说书先生故事知道的一知半解,略有夸张。当时冰若性命并没有危险,只是羽清抢夺仙草确实是为了给冰若续脉而已。
“所以说,冰城主玉树临风,却不是给咱们惦记的,人家两小无猜,早就订好了终身。”
一群人再次开心的起哄起来,凡笙只觉得诧异。这里百姓对于身为魔教的羽清的态度太过和善,不仅全无畏惧,甚至还多了一些亲切,可以如平常老友一般开起玩笑。对那冰若称作城主也是没有分毫不愿,倒是言谈举止之中生出一份自豪来。
“少谷主好霸气!以后我也要为情郎杀妖怪!”
一个半大的孩子也跟着起哄,却被说书先生给劝了下来:“小娃娃,这话可不对。哪有为了情郎打妖怪的,只要妖怪不来招惹我们,情非得已,我们也不要去打妖怪。
谁说妖怪就一定是坏的呢?这个世界不只是我们的家,也是妖怪们的家呀!”
心中疑惑,凡笙忍不住寻了独坐一桌的一人,坐在一旁打听到:“这位兄台,不知说书先生所说的羽清可是幽莲谷羽清,她不是魔教的人么?”
那人听了凡笙的话,竟然是用仿佛看着弱智一般的目光看向凡笙,说到:“魔教怎么了?你现在能够无所事事的坐在这里听书,还不是仗着你嘴里的魔教的恩赐?”
“兄台莫怪,在下并非沙盖城人,只是云游至此,有所好奇。”
“又是哪里来的自命不凡的正派人士吧?难怪!”没想到,这人正是茶馆的掌柜,也只有他,才能独自坐一张桌子。“看你态度不错,想来也是讲道理的人,那我就好好给你讲讲我们沙盖城的发展。”
遇见羽清之后,这掌柜已经彻底改掉了以貌取人的毛病,就算又是一个曾经被他不耻的江湖侠客的模样,还是好心的解释起来。
“沙盖城自从被冰城主接掌以来,那是民风和乐,城泰民安。所有作奸犯科之人都被逐出城去,留下的百姓都依照章法行事。我们所有商户,没有无源的赋税没有兵役,只有赚了银子才会交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作为城建所用。而这一切,都是少谷主和冰城主一起商定的。
没有产业的百姓,也是你口中的魔教带着他们开垦土地,教给他们药材的种植技巧,帮助他们将成熟的药材销售出去。而在此之前,这些人都是食不果腹的难民,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第二年的春天。”
凡笙静静的听着茶馆掌柜讲述了很久,对整个沙盖城都有了全新的认识。告别了掌柜,继续走在城里,似乎整个城池都不一样了。
他问过很多人很多事情,在无数人嘴里听到羽清和冰若的名字,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对他没有分毫的恶意,笑意满面的向他介绍着他们灵动活泼的少谷主羽清,他们亲民和蔼的城主冰若。
凡笙修真二十余年,这些平常人的一举一动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元婴大成的境界能够通过人们的血脉波动清楚的判断他们说话是不是由心而生,还是受到外力威逼利诱。
但是从头至尾,这沙盖城中的每一个人,不管男女老少,贫穷还是富有,百姓还是执法队,他们都无比真诚。
每一个百姓都在发自肺腑的感谢现在的一切,感谢他们金童玉女的少谷主和城主,感谢在他们这些名门正派口中“人人得以诛之”的魔教。
难怪那羽清敢义正辞严说她自己“光明磊落”,凡笙自己是修真之人,对修真的辛苦再了解不过。以羽清的年纪能有如此修为,不用猜也知道她究竟遭过多少罪,受过多少苦。可是在这沙盖城中,在她的子民面前,她却一直笑意盈盈,让所有百姓只觉得如面春风。
凡笙如何不被触动?
这里的人,连妖怪都可以分好坏,而他们堂堂天池派,却是凡是魔教之人都要一概打死。
“大人冤枉啊!真的不是小人动的手,小人昨夜里只是路过那里啊!”
“你还想抵赖!你和王家本来就有过节,昨天白天王大还骂了你,街坊邻里都听见了!夜里王大就被人打死,有人亲眼看见那时候你路过那山谷,深更半夜去后山还能做什么!这还不是铁证!”
街上不和谐的争吵和哭喊声响起,凡笙好奇的走了过去。
“这确实不能算做铁证。巡查队会继续调查,但是现在还不能定罪,也不能将他收押。”
“大人啊!你可要为我们王家做主啊!我官人不能白死了啊!他就死在后山山谷,死之前只和他起了冲突,绝对和此人脱不了关系!”
“王夫人稍安勿躁,我们一定会仔细查探寻找证据。只是此人只不过曾经出现在那里,尚不能证明是他杀人行凶,所以也请你不要过早下结论。”执法队的人不断劝阻着哭啼啼的妇人。
凡笙实在疑惑,忍不住向前问到:“明明有这么多相似的条件,此人确实有极大嫌疑,只是没有明确证据证明,起码应该先行收押拷问一番吧?”
巡查队人的目光终于落在凡笙身上,道:“没有证据证明他有罪,他自然就是无罪,这有何问题?”
凡笙自然正面回应巡查队的问话:“可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无罪,为何不能先行收押询问寻找证据呢?”
“你这话说的!我现在还要说是你杀了王大,你只要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你杀的,那便是你杀的,你可心服?”巡查队其实见过无数这样的想法,只是他们是幽莲谷的人,自然不会也这样去想:
“我劝你善良一些,为何一定要用怀疑的眼光去看所有人呢?放过一个杀人犯不过带来一时的影响,可是如若冤枉了一个好人那便是永远的影响。少谷主曾经说过,无法保护乞丐的地方就无法保护皇帝,如若今天我们没有证据就冤枉了此人,那么谁能保证下一个被屈打成招的不会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