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将他脖子环紧了,半羞着脸将脑袋窜进他怀里,虽然过往之人哪个看不出是她,可眼不瞧心为净,掩耳盗铃总能舒坦些。
次日,书房内,朗月正于案前细心磨墨,一勺水倒入,磨条有条不紊研磨着,黎羽用笔轻点墨汁,在纸落下一串字,字体肥瘦有均,笔锋既是刚毅,又不缺少柔美之姿,让人瞧着,只觉心气顿舒。
笔放置于笔架上,黎羽抬头,满是宠笑,“我家月儿何时这般会研墨了。”
朗月咬着下唇,甚是得意道:“那是,我家羽郎这般爱捯饬笔墨,妾身可不得学学。”
“羽郎?”黎羽笑的颇有深意,他伸手捏住朗月红润的脸颊,笑道:“我家小月儿可是越发大胆了,不过本王喜欢。”
朗月捂着被捏的脸,害羞道:“昨日我见你也是这样捏太子的,你莫不是也将我像太子一样,当做小孩来对待。”
“不行我也要捏了回去。”说完,便真像个小孩子一样伸手去捏黎羽的脸,黎羽一个闪身将她拽到怀里,朗月惊得愣了神。
黎羽猛地朝前靠近,在离她一个鼻尖的位置停下,目光先是移到她水润的红唇上,又转目瞧向她的眼睛。
气息交融,仿佛能感受到对方心跳。
“月儿今日穿的粉白裙子真好看。”黎羽道。
朗月愣神半刻,才开口:“是香兰,她总说我不会穿衣服,总挑一件样式来穿,所以今日特意给我挑了这件粉白衣裙,说是衬肤色,好看。”
黎羽笑道:“月儿穿什么都好看,从前喜穿的红色也好看。”
朗月被他两三句的温柔细语搅得心慌意乱,假意嗔道:“羽郎是否相交过许多姑娘,不然怎么这般会说情话。”
黎羽道:“本王若说偏看见你,无师自通了呢。”
朗月羞的脸更加红,都快要滴出血来,她忙起了身,立在一旁,摸着发烫的脸颊,“你便总是欺负我,改日也要换我来欺负欺负你。”
黎羽同样站起,朝她边走边道:“莫说改日,今日你大可来欺负欺负看。”
朗月被他逼得两步后退,最后心一横,伸出两只小爪扑上去。
只见黎羽的两面脸颊被朗月捏的鼓起,模样甚是滑稽可爱,“这可是你说的,我现在欺负了,你可不能怪我哦。”
说完噗嗤一笑,转身推门而去,临走时还不忘冲黎羽比个鬼脸,“我去师兄那说些事,午饭不用等我了。”
风过,院外屋檐下风铃又起,配着那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黎羽嘴角漾起一抹笑容,却是难得的真情。
“师兄!”朗月兴高采烈推门而入,却在目光触及一人时大吃一惊,那人依旧一身黑色道袍,闻声转过身来,面含微笑望向她,可那份笑在朗月眼底却是阴气森森。
“你是?”朗月强稳心神,尽量将嘴角扬起。
面前人笑道:“本道是谁?总影大人难道不知吗?”
朗月瞬间冷目,她望向石长老身后的沈安年,目光交汇,一切已不言而喻,既是如此,那她也没必要再装下去。
“你来做什么?”朗月冷声道。
“总影大人这话,未免太过见外。”
朗月冷哼一声,“趁我还有耐心,尽早道明来意,不然,”话语间,剑已脱了鞘。
石长老低眉瞟了眼那露出半身的剑,轻笑道:“你便这般恨本道吗?”
朗月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那是厌恶,以及发自内心的痛恨,一桩桩一件件,她又怎能不恨。
“若可以,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石长老却并未生气,反而笑道:“如此也好。”,话语间似有一种释然,仿佛这些话皆是肺腑之言,仿佛他真的这样想过。
“你以为我不敢吗?”朗月道,她看不惯他这般无所谓的样子,以为自己了如指掌,以为自己可以操控任何人。
“我信,”石长老道,“但不是现在,因为本道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朗月觉得可笑,“重要的事?杀人?还是折磨人。”
“哼!真是可笑,我要杀你,还要你一句话的应允吗!”话毕,冷剑出鞘,“今日,我杀了你又如何?”
饶是剑锋指向自己,石长老依旧毫无所动,只淡声道:“你当真是恨本道入骨。”
话毕,又缓声道:“本道今日来,原就不打算请求你的原谅,只是有一事相求。”
相求?朗月顿了顿。
但听石长老接着道:“你想要的本道都可以还给你,但求你莫要再回暗门。”
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朗月笑出了声,笑到最后苦涩不已,“这次又是什么把戏,而今非但诛身诛心,还要将我视作一傻子,你以为凭什么!”
“凭本道这一条命。”,石长老郑声道。
朗月不禁冷笑,她再次正视石长老,眸色骤然冰冷,只一瞬间,剑身飞出,这一剑沁满戾气。
“师妹!”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沈安年奋身挡在石长老面前。
朗月大惊,迅速偏转剑锋。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朗月厉声道。
沈安年道:“师妹可否听他将话说完。”
朗月侧目冷声:“他究竟与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竟替他说话到如此地步。”
沈安年刚想开口,便被身后的石长老推开。
只见他倾身上前,目视朗月,道:“你若愿意,半月后,自可与你阿娘相聚,自此你二人与暗门再无想干,若不愿,本道也纵有千万种办法令你回不了暗门。”
“臭石头!”未曾想石长老说话如此狠硬,沈安年回头冲他使眼色。
石长老只瞧他一眼,又继续道:“而今你便是想杀我也杀不得。”
老天爷,沈安年只差翻白眼,这两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得针尖对锋芒才好。
朗月将剑抽回,“你原是知道我奈何不了你,才敢出言挑衅,只是,石长老这又是何必,亲自劝我脱离暗门,倒不像你的作风,还编出那些胡话。”
“胡话与否,本道说再多也无用,但一路来,想必你也已经感觉到本道并不想要你性命,半月,只要这半月里你不回暗门,本道便答应你所有要求,包括这条命。”
朗月看向沈安年,沈安年同样看向她,“你别看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两有什么话自己说去,省的到时我又里外不是人。”
“你不用看他,本道什么也没告诉他,这是本道与你之间的事。”
又是一声冷笑,“石甘,你以为现在我还会相信你吗?暗门,我不仅要回,还要将你从高台之上扯下,而我母亲,你最好休要动她手指,否则,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石长老笑了笑,低头自语,“果然。”
又将头抬起,“早知你不会将本道的话听进,本道却仍旧抱有一丝希望,真是可笑,也罢,本道说过,自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回不了暗门,你既不自愿,本道也只好使些手段。”
朗月道:“你我之恩怨,势必你死我活,白话无需多说,不过今日你能来此,定是早就知晓我并未失忆,这一局我们打成了平手,可下一次,不会这么简单了。”
“师兄,”朗月看向沈安年,“师兄的心意朗月心领了,可师妹的心意师兄也应该知晓,七年侵骨之痛,岂是说忘就忘,明日便是我重回暗门之日,月影重回的消息我也会放出,我与他,”
朗月再次看向石长老,眸中沁着杀意,“终有一人绝命。”
回到王府,王生给她开了门,正在此时,有个模样奇怪的人从她身旁经过,此人身体尽掩在黑布之下,只余一双布满皱纹的灰色眸子,看得出他年岁已不少,从她身旁经过时,那人朝她这边看来,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那双眼似是在哪见过,却又如何也说不上来。
直到黑衣人消失在视野中,朗月拉住一旁的王生问:“那人是谁?”
王生道:“小的哪会知道。”
询问无果,朗月回了后院,今日奴仆已经回来不少,大家都忙着收拾府里上下,这一番须得费上几日光阴。
竹园也需修缮,所以黎羽此时并不在竹园,朗月在下人的提醒下,来到园林中的一处亭台上。
假山之巅,一座亭台矗立于此,已融化的雪水顺着琉璃瓦片滑落,滴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声响。
亭台之中,身着狐皮大氅的佳公子正坐在亭中发呆,朗月勾起唇角想要一瞧究竟,她猫着腰,提起裙子,踮起脚尖小心翼翼踏上石阶。
黎羽正看得认真,并未注意到她,朗月强忍笑意,蹑手蹑脚上前,探出小脑袋朝下瞧去,只瞧见两只小麻雀正蹦蹦跳跳啄食地上的谷饲,看起来十分欢快。
心道:“我道是什么好玩的呢,不过小鸟吃食而已。”
又转眼望向黎羽的后脑勺,脸上浮现调皮笑意。
手从红色斗篷中伸出,捂住黎羽的眼睛,故意放粗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被捂住眼的男人微微一笑,手覆上那双小手,却是十分冰凉。
“呀,你手怎么这么冷啊。”朗月很是心疼地将黎羽的手握住,不断揉搓,直到微微发青的手变成正常肤色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