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小兄弟,”,沈安年搭上仆役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语,“现今暗门人心惶惶,门主又失了女儿,你说你将这生蛊拿在手里有何用,倒不如直接给门主留个念想,门主也会记得你的好。”
仆役缩着脑袋,怯声怯气道:“那小的亲自给门主。”说着手便要凑上来。
“哎!”沈安年将盒子抱向一边,没好气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去去去,快给本公子滚回去守蛊。”
“还愣着干嘛!”见他仍不走,沈安年伸手作势要打。
仆役吓得一捂脑袋,落荒而逃。
人走后,沈安年将紫金盒开了个小缝,虚着眼往里瞄,半晌,捂着胸口长吁,“幸好,还活着。”
此时盒中生蛊不复方才殿中模样,又重返生机,探着白滚滚的脑袋四处探望。
适才殿中可把沈安年吓坏了,要论演技他可是一丁点也没有,若不是所有人目光都被盒子引了去,他早就露馅了,沈安年望着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玉盒,不由叹息,“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才会做了她的师兄。”
时光溯回,昨日子夜,当他顺眼朦胧拉开门,瞧见门外站着的师妹,打着哈欠道:“这么晚了,师妹找我有何事?”
“师兄可否将生死药找来给我?”
沈安年惺忪的睡眼瞬时清明。
“生死药!”
朗月斩钉截铁道:“是,我要假死。”
此话委实太过冲击,愣是叫他半天没回过神,“我,我没听错吧,你说你要假死!”
朗月将信递给沈安年。
沈安年回屋点起一盏灯,将信拆开仔细察看,看着看着眼睛睁的滚圆,他不敢置信地抬眼瞧向朗月,咽了口唾沫,“师妹,你可不要想不开啊,私研生死蛊可是死罪啊!”
朗月真想翻个白眼给他,“这不是我的,是梁成的。”
“梁成!”沈安年立刻变换了神色,有些幸灾乐祸道:“那感情好啊,我看这小子不顺眼很久了。”提起梁成沈安年就恨的牙痒痒,这下子心肠歹毒,小时候就经常用虫子捉弄他,长大了还总找师妹的麻烦,害人精!
朗月道:“暗门里真正将我与阿娘视为眼中钉的是梁成,他一日不除,我与阿娘便一日不得安宁,可是,”
朗月上前将信重新拿回她手里,叠好放回信封,“即便他如今犯了死戒,石长老也不会拿他怎样,可若他既研了生死蛊,又杀了暗门新任的总影,你说他还能在暗门待下去吗?就算石长老还能力保他一命,可我既脱出了暗门,自有大把机会将他暗杀,届时除掉心腹大患,我再重回暗门,岂不美哉。”
闻言,沈安年惊得下巴都要脱下来,他鼓着掌,连连称赞:“不愧是我一手带大的,优秀!”
转念又想起什么,道:“门主那边要怎么办?你不会打算瞒着她吧。”
朗月摇头,七年前那次,仍旧历历在目,她发过誓再不会让同样的事发生。
“这便是我找你来的目的。”
沈安年不解。
朗月又接着道:“仆役将生蛊带入大殿后,师兄要尽快将紫金盒带到自己身边,等人走后再悄悄带入长生殿给我阿娘,再将我方才讲给你话一并说与她听,并让她好好替我保管生蛊。”
沈安年问:“你为何不亲口告诉门主。”
朗月却不再言语,她将信封塞回袖子,对着沈安年拜道:“有劳师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记忆又回到现在,如今还剩下最后一件事,那就是长生殿。
沈安年来到长生殿,如他预想一般,裴青像丢了魂,坐在台阶上默默流泪,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快步走到裴青身边。
“门主且看。”他将紫金盒打开亮在裴青眼前。
黯淡的眸子瞬间恢复光彩,裴青一把夺过盒子,仔细盯着盒中动静,半晌激动道:“生蛊还活着,朗儿没死!”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沈安年将事情原委道给裴青,连带朗月说过的话也一字不差的转述。
听后,裴青这才放宽心,连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站起身,来到桌前坐下,手抚上花瓶中的菊花,花瓣触感细腻,不时散发幽香,“如若可以,我盼望她永远不要回来,这地方带给她的伤害太大太大。”
闻此言,沈安年也不禁感伤,如今之暗门早已不是先门主在位之时,石甘掌权,奉强者之道,每年暗影选拔,都有无数孤苦孩童互相残杀,他入门早,又在药老门下,并未经历这些,可师妹.....若可以,他真希望师妹忘却一切,孑然一身,过一个平凡的人生。
“安年!”裴青忽的抓住沈安年的胳膊,心急道。
沈安年恭敬道:“手下在。”
“我还是有些担心,你且将这生蛊制成罗盘,帮我寻找朗儿踪迹,直到确认她真的平安无事才可。”
“安年定不负门主所托。”
这厢沈安年刚走,那边又来一人;“裴门主,你们刚才是在聊些什么?”
听清来人声音,刚松开的弦又绷紧。
裴青肃目:“石甘?你来做什么?”
石长老捋着胡子,安然道:“贫道有话对裴门主说。”
裴青冷哼:“这里不欢迎你。”
石长老轻笑。却并不恼怒,他上前坐到椅上,道:“总影大人不是没死嘛,裴门主为何还这么大的火气。”
裴青别过目光,“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门主不必再装,贫道早知她没死,贫道此来是告诫你让沈安年那楞头莫要再寻,更别想将她带回。”
裴青变了脸色,警惕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石甘嘴角轻扬,面露狡黠:“贫道还知道她是假死。”
裴青不语,眼睛不眨地瞪着他。
石长老并未在意,他轻笑一声,接着道:“贫道不仅知道她假死,还知道这假死之方是从药老处寻得。”
“你究竟想干什么?”裴青终是忍不住问出来。
“门主莫急,且听贫道将话说完。”
石长老接着道:“贫道不仅知道这些,还在那药中动了手脚。”
裴青大怒,愤起将石甘衣领提起,却刚运功,便瘫软在地。
石长老拍了拍自己被扯皱的衣领,道:“裴门主生气作甚,小心毒火攻心,一命呜呼。”
裴青脸色煞白,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你究竟在药里下了什么药?”
石甘笑道:“不过一点忘忧草罢了。”
“忘忧草。”
石长老道:“你这女儿聪明的紧,她知道梁成不敢搜药老屋子,便将梁成偷练禁术一事写在信中,递交给药老,而后借假死之名,想私下杀掉梁成,随后再回来对付贫道,真可谓是一箭双雕,后生可畏呐,若不是贫道早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怕是早就中招了。”
裴青瞪红着双眼:“所以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石甘也不急,端起桌上茶壶想为自己倒杯水,却是一滴水也倒不出来,他抬眼看向裴青,道;“裴门主,这般待客之道可是不行。”
裴青,没有理会。
石甘自觉无趣,道:“看来裴门主着实不欢迎贫道,那贫道长话短说,忘忧,忘忧,忘却世间一切,若她再醒,自是前尘往事一概不知,你不是一直希望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吗?如今也算是称了你的心。”
闻言,裴青面露不可思议之色,“你不是向来恨她入骨吗,为何要这样做?”
触着浮尘的手微微一滞,半晌才又听他道:“就当贫道还了你当年的恩。”话音刚落,他起了身。
“你还记得!”身后裴青惊喜道。
石长老背对她,淡淡道:“门主误会了,早在几十年前,吾心便已灭,唯留下仇恨,门主不必对我抱有任何期待,因为暗门终将覆灭于我手。”
爱恨嗔痴,惟有恨最刻骨铭心,也因恨才令那些绝望之人,苟延残喘至今,只有恨才能让他们继续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