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果然误事,朗月低头苦笑一声,再抬眼时眸中已是湿润一片,她乘着月光望向黎羽,银白色的月光轻柔地洒在他的身上,他就这样安静地望着她。
万般岁月静好,可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王爷,”,她沉声唤道,一只亮着尾灯的萤火虫落在她肩头,照亮她眸中丝丝泪意。
对上这双眸子,黎羽的心莫名纠紧,他想起昨夜她的一声声哭诉,想起她将剑抵在项上时的决然,他以为带她出来散心她便会忘掉那些痛苦,殊不知心上的伤怎会轻易痊愈,
黎羽知她心结未解,若无人开导,昨夜之事恐再发生。
他开口安慰:“善恶并非绝对,你又何必执着其中。”
“那我呢,我又是善是恶?”,
话出自己心里都不禁冷笑,她明明自知,却再三的麻痹自己,为了爬上高位,她麻痹自己那些都是恶人,死了活该,可到头来害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石长老只是将她的伪装撕开,令她无处遁藏。
丑恶显***迫她看清自己,是的!她是为了自己,为了爬上高位,为了报仇,为了有实力与他对抗,杀多少人都不在乎,可就是这样的想法令她恶心,她不想,她明明不想这样的。
黎羽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温声道:“哪会有恶人因自己是坏人而自刎,又哪有恶人会如此执着于自己的善恶。”
自刎?“我何时...”
转念又是苦笑,“可那又如何,不过是自惭形秽,一点苟且之心罢了。”
见她仍是这样,他又急道:“人非至善,非大恶,做到问心无愧已是上道。”
“哪能问心无愧,从来都有愧,才会在撕掉伪装时,一蹶不振。”,她将黎羽推开,兀自向后退去。
“那便做到问心无愧!”
这话如一道惊雷炸的朗月一震,她望向黎羽,悲伤道:“我还能吗?”
黎羽也同样看向她,薄唇微启,只道:“不计前尘,只求往后问心无愧。”
“真的还能吗?”,朗月眸中闪现一抹光彩。
黎羽淡然一笑:“如何不能,为何不能。”
是啊!为何不能?木既已成舟,何不驶向它该去的地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她如何还能放弃,前生背负罪孽,那便用余生来偿还,她要打败石长老,还母亲自由,还暗门光明。
“谢谢你!”心中阴霾扫去,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朗月上前一把将黎羽抱住。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他失了神,黎羽缓缓伸出双手,怀里却是一空。
面前是朗月畅然的笑颜,她对他道:“朗月今生能够遇见王爷,实乃天下第一幸事。”
黎羽笑了,心也暖暖的。
“对了!”朗月将腰间的铃铛摘下,递给黎羽。
“此乃传音铃,内里装着传音蛊的子蛊,另一只母蛊我会寻来戴在身上。”
说着朗月用内力催铃,铃铛传来清脆的响声,“此铃需内力催动,王爷只要摇铃,我定会摇铃呼应,若是连摇三下,只当王爷有急事寻我,若当时无要事在身,我定全力赶赴。”
黎羽接过铃,“姑娘是要将它作为道别礼吗?”
“怎会,我还要做王爷的侍卫,怎舍得就此离去。”
黎羽眸光一颤,他将铃铛紧紧攥在手里,轻声道:“你真的愿意舍弃暗影之名?来我府中。”
朗月点头:“恩。”
说完她又欢快地去扑那些萤火虫,像孩子般天真烂漫。
黎羽喉结抖动,嘴唇下意识轻抿,忽然间,他有了种莫名的归属感,他想抓住什么,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脑袋发热,凉爽的夜风也没将他变得更加清醒。
“朗月姑娘。”黎羽开口。
“恩?”朗月回头,笑颜如花,置身于万千萤火中,仿佛融成了一幅画,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不经意间令他失了神,半晌才回神道:“五日之后,可否再来此相见。”他不知自己为何说出这番话,可脱了口,却觉得自己应该这样说。
朗月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但转瞬点头:“恩!”
那年漫天萤火,一对璧人默然许下终生,想来那年月下,他或她又曾许下怎样誓言,是相守终生,或是守护陪伴,亦或是他对她的一丝歉意。
二人至此阔别,朗月回到门中时已是深夜,她来到自己在药王宫的住所,却未直接推门而入。
朗月蹲下用手蹭了下地上的粉末,面色逐渐凝重。
她不在时,从不让外人进她的房间,即便是师兄,师傅和阿娘也不可以,为了以防万一,她每次外出时都会在门缝中夹上一些粉末,若有人擅闯,定会留下踪迹,眼前这落了一地的粉末,分明是有人进过她的房间。
朗月摒神凝气,将剑拉开,遂又扣上面具。
门轻轻推开,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却察觉不到任何气息,显然人已离去,她又来到桌前,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火苗蹿起,一封信赫然出现在她视野里,朗月将信拿起,信封上空空白白,什么也没有,
她又将信封打开,取出一沓类似草稿的纸张,她将十来张草纸铺开,举蜡细看,这一瞧,竟是大吃一惊,草纸上图写的竟全是暗门大忌,生死蛊是也。
是何人在研究此物,朗月拿起一张纸,将其举到蜡烛之上,透过火光,可以清楚地看见纸张的纹理,此纸质地细腻,乃是玉版宣,梁成!莫非是他?朗月如此猜想,大部分原因是梁成此人极为挑剔,所用纸张,向来非玉版宣不可,此纸造价又极其贵,因此暗门中除了他,没人能用。
而这纸上所载之物,传闻是由蛊毒宗师将一生蛊与一死蛊结合所造,后不知何因,宗师又将此蛊废掉,仅存的一块被他的小徒弟偷走,带到中土的黎国,献给黎太子,这小徒弟便是后来黎国的国师。
此蛊之所以被世人和暗门忌惮,不仅仅因其死而复生的魔力,更传言用血滋养此蛊的人会变得暴躁无比,且嗜血。
先帝,也便是当初的黎太子,就是因此渐失人性,那时还是大将军的祖师爷就是看到这点,才会偷偷将蛊带走毁掉。
自此也立下规定,暗门人不得偷练此蛊,违者杀无赦,且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