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游宅门口传来一声门铃。游父游母两人开门后看到黑夜中俊美异常的男子,诧异道:“展,展陌少爷啊,你怎么来了……”
展陌只是儒雅一笑,似极了他乖巧的外表:“说了不要叫我少爷的。伯父伯母,我可以进去吗?”两人倒退一大步让开路——“快请进!”
两老带他参观新购置的家具以及客厅鱼缸里引进的新品种。展陌一路随意看着,直到一行人来到夕婕的卧室。他看到两张整洁的单人床,诧异道:“上次来的时候,那时夕睿还没出国,两个女孩子一起住很正常,只是她们现在仍然两个人共住一间房?”
游母解释道:“夕婕从小就怕黑。小时候和夕睿睡一个房间还好,后来夕睿去美国后,她夜夜都是开着灯睡的。所以半年前,夕睿回来了,她们还是住在一间房。”
“哦?”展陌饶有兴趣地听着。“夕婕怕黑,夕睿怕火。”游父补充道。展陌兀自一笑,这对姐妹还真是有趣:“伯父伯母,我今晚可以住这里吗?”两人吃惊得一下子说不上话来。
展陌起兴看向橱柜,里面有很多工艺品。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只瓷娃娃。它穿着粉色的连衣裙,雪白的笑脸上有两圈红晕。似乎是个储蓄罐,拿出来发现下面有开罐旋钮。
“这……当然没问题。”游父笑着,寒暄一阵后和游母一起离开了房间。
原来她怕黑暗,原来她喜欢工艺品,原来她喜欢纯白色床单……
展陌睡在她的床上,闻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轻柔地笑了。目光瞥到床头一盏金色的壶状器皿——他送给她的“神灯”!顿时,瞬间眸中光彩绽放,情不自禁拿起它细细端详。
“夕婕啊夕婕,你还要让我等多久,才会带着它来到我面前呢……”
马尔代夫的浪花依旧欢腾着。
之后的几天,夕婕跟在大家后面在待开发的礁岩岛和梦幻岛之间来回,过着度假般的日子。
今天是在马尔代夫的最后一日,用过晚餐后就要赶去机场。而大家决定在海滩上吃自制野餐。所以她们几个女职员都去自备餐厅里料理食物。
意想不到的是罗尉良也来到了餐厅,有模有样地切菜、洗菜,让她们大吃一惊!尤其是周芊芊,简直看得瞠目结舌。
周芊芊简直可以说是餐厅破坏者,不是这个打翻了就是那个切错了。大家都头疼地想,高才生也不是事事都全能的。
俞曼姐主厨,她们两姐妹当副手,罗尉良的刀工,加上周芊芊的餐盘创意,五六道中餐烹饪完毕!
夜晚的海滩,酒店的灯火照亮着夜空,繁星光辉洒落海域,海水和星光对望,火光炽盛,笑声连连。
俞曼姐调侃她道:“我们夕婕妹妹真是越看越惹人喜欢,”又对罗尉良挑眉道,“罗经理,你说呢?”
“咳咳……”罗尉良咳了声,一时间气氛无比暧昧。
“我姐姐可是有男朋友的。”夕睿的话如同一盆冰水灌向罗尉良,冷得彻头彻尾。
凌涵生却仿佛没有听到这个话题,品了口鳗鱼道:“马尔代夫的海鲜果然口味出众。”
夕睿接过话来挑眉巧笑道:“厨师也很出众哦!”于是大家又继续用餐,看星星,聊企划案……
当所有人都准备好行李准备回程时,凌涵生却紧急通知道:“晚上的航班遇到大雾取消,我们搭明早第一班离开。”于是众人只得作鸟兽散去。
夕睿和夕婕回到房间后不久便有敲门声。正是罗尉良。他的背上投影着走道的灯光,眼神明明灭灭,复杂的目光看着她道:“那个,游夕婕……”他憋了半天说出一句,“以后凡是我可以帮忙的事请尽量说!”
夕婕笑了,分外亲切真诚:“好的,晚安。”见他点头,她挥手关门。
夕睿躺着沙发上,调侃地笑道:“我的姐姐真有魅力,令营销部经理都手足无措,舌头打结!”
夕婕斜睨了她一眼:“贫嘴。”说完,拿起手机走向阳台。
朗朗清风夹着湿咸的潮气扑面而来,她拨通了展陌的手机号:“喂,我是夕婕。”
电话的另一端,深夜的上海徐家汇高档别墅区内,展陌穿着Snoopy睡衣看着电脑页面上的世界地图道:“亲爱的上飞机了吗?太好了,马上就可以见了。”
夕婕挠了下刘海:“今晚航班因为大雾取消了。我明早回来。”
展陌的目光停留在地图上马尔代夫的岛屿上,眉头聚拢,话语中含了撒娇的意味:“你说过七天会回来的……”
“我不是也没办法嘛。”夕婕笑得有点僵,还好他看不到。
“没关系!”之前还皱眉的展陌突然欢笑道,“我有办法!”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夕婕一头雾水,抿了下嘴唇,望向眼前广阔的海域。在马尔代夫的最后一夜,她洗完澡后换上珠光蓝色无袖上衣和淡黄色西短裤,下楼最后一次流连在礁石海滩上。清冷的海风拍击在赤裸的腿上,长长的卷发飘舞,数小时不知不觉间流逝。
夕婕理了下刘海,抬眼间竟看到坐在浅滩边栈桥上凌涵生的身影,银色的衬衫西裤和月辉交映。仅是个背影却依旧风华。
“凌总也不舍得这片海滩吗?”夕婕坐在他身旁随意问道。
“我还会再来的。”那声音混着潮湿的海风扑到她脸上却留下淡淡的暧昧,“到时夕婕陪我一起?”像是一时兴起的提问,他侧过脸,浓密的睫毛迎风轻扇而起,黑色玛瑙般的眸子看向她,嘴角的笑容一如往常的笃定而魅惑。
“呃……会有机会的。”她轻笑着敷衍,两人静坐了一会儿,没再交谈,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凌总,我会房间去收拾行李,失陪了。”她起身刚往回走了几步,却闻身后轻柔的话语穿过她海藻般的卷发飘落耳中——
“夕婕,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
刹那间,她的身躯僵硬如同石化,海风强势地吹拂到她的后背,觉得身后顶着巨大的压强,她慢慢地,仿若白驹过隙,时间将自己迷失。
“你……什么意思。”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侧面。他真的是林涵生?
凌涵生却没有任何回答,闭目浅笑着。
夕婕的心急躁起来,“双木林,”她说得斩钉截铁,“如果你不是林涵生,请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她已经将话挑明。明知道,他是林涵生的可能微乎其微,明知道这么做很有可能触怒自己的顶头上司,她依旧这么说了……
她多想对林涵生说“对不起”和“谢谢你”,这两句话卡在她心里这么多年。
他开口说……她却听不到!一时间嘈杂无比,巨大的螺旋桨在苍穹上飞旋,慢慢降落,在远处的海滩上刮起巨大的气流!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从直升机上走下,一路向她跑来的正是展陌!
“夕婕,我来接你回家!”展陌长臂一伸,将她纳入自己怀抱中。
“展陌……你!”她早应该料到啊,依展陌的个性……却依旧不客气地训斥道,“晚上大雾天气你也来,不要命了吗?”
“亲爱的,你不开心了吗?我跨越海峡,跨越时间的隔阂,亲自驾飞机前来接你回家。原来你不开心啊……”他说完垂下脸,有些忧伤地看着地上的石沙,无比委屈。“哎,我没有不开心啦。只是很危险。”每次看到他认错的表情,结果往往就是她认错。
“那我们回家!”展陌又扬起笑脸,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抓着她的手就往直升机走。“等等!”她的话令他回头,“我和公司一起来的,一个人走可不好。”“我才不管呢!”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继续拉扯着她。败了!她注定要败在他手上!
“那你让我和上司打个招呼吧!”她甩开了他的手,走到凌涵生身后,他始终侧着对他们缄默不言,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凌总,我恐怕……”她挠了下刘海,“我恐怕先行一步。”
凌涵生慵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微微扬起嘴角。夕婕想他是默认了,于是她转身向展陌走去,却在达到展陌面前的最后一步再次停下……
“如果我就是呢?”
那轻柔的声音在海滩上如此不真切,她回身看向栈桥边的涵生。额前鼻梁下颌承接着月光,和银色的衣服相映,身后泛着青蓝色光华的海水,突然间竟觉得虚幻得不曾像活在现实中。
“没有如果。”
“好吧。”他微转的目光落到展陌身上,挑衅地勾起一边嘴角,视线又落到她身上无辜地说,“我不是。”
夕婕低头郑重道:“凌总再见。”然后飞快地走向直升机。
最后的最后,希望再一次破灭,在风中消散为灰烬。心里不禁涌上阵阵失落,沿着血管冲向全身。
展陌敛去笑脸,阴寒的目光扫向他,与凌涵生的笑容正相对。这个男人,能够剧烈地影响夕婕的心情?一瞥过后,他优雅地转身,贵公子的气质在黑夜中流走扩散到凌涵生身边。那是种与生俱来的高贵。
凌涵生对着他的背影冷笑,比雾气更浓郁迷离。
大雾阻挡不了直升机的航行。展陌令助手驾飞机,在后舱内和夕婕并肩坐一起,看着她的温柔眼神几乎要将她溺毙。他牵过她的左手,认真地道:“亲爱的,其实我养得起你。”
夕婕刚刚昏昏欲睡的脑袋乍地清醒,他要她辞工作?“不要!我不要当米虫。”
他马上话锋一转,嬉笑道:“那好吧,我期待亲爱的飞黄腾达,然后让亲爱的养我。”
夕婕咂舌:“你这家伙好没出息!”
却换来展陌瞪眼:“你养不养?”他竟威胁她!
夕婕撇嘴道:“养!就怕养不起展陌少爷。”
他将她圈入怀中,手指缠绕着她棕色的卷发:“没有关系,和夕婕在一起,就算沿街乞讨,我也会当成徒步旅行。”
在他怀中,夕婕放松地闭上了眼,和展陌的回忆缓缓涌入脑中。
十七岁高二下半学期开学典礼那天。只有全校最顶尖的学生和财阀贵公子才能进入的大礼堂内灯火通明,处处张扬着高雅和格调。
女孩子都精心打扮穿上正装连衣裙,盘起发髻垂下一缕缕发丝,男生们则西装笔挺英气逼人,连袖扣都光洁凝辉。
校长致辞后,新学期即将在舞会中开始。所有人自动向后退去,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空地,照映着灯光的投影。
展陌穿过那片空地,径直走到她面前,右手伸在她面前,微微弯身看着她。为了这一刻,她努力练了一整个寒假舞步,一时间紧张得身体僵硬。
“夕婕,不要害怕。我会带着你。”
那个笑容如此温煦,令她忘记那么多黏在他们身上的视线。最后她还将右手放入他手中。两人在空地正中央,摆好预舞姿势。
小提琴声倾泻而出,他们在舞池中踩着舞步,微笑着彼此凝视。大家也都开始两两起舞,踩着整齐的步伐。其他男生和女生也两两配对一起跳舞。
随着笛声的走高,女生在男生的臂弯内转了个圈,最后当舞曲在大提琴低醇的鸣奏中结束时,夕婕的腰稳稳地被展陌轻托住。整套舞,她没有踩错一个步子!展陌弯下身,轻轻地说了一句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游夕婕,我因你而荣耀。”
她曾经问过展陌:“为什么你喜欢的人是我?”
展陌笑着回答道:“因为你身上有我已经丧失的东西。”
展陌,那会是什么呢……
她虽然一直不明白,那么多年却也安心地任由他守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