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有归处,包括败落的燕北漠。
话说,离开赤炼山之后,燕北漠直接带着燕青山回了之前的那座城。
失血加精气流失,燕青山很虚弱,但燕北漠却丝毫没有太过担忧的意思,找了一个住处,就将他丢在那里,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很少与燕青山说话,也很少展颜。
这天,燕青山实在忍不住了,见燕北漠独自在院中发呆,便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师父……,您怎么了?”
“呵呵,青山呀!来,过来坐一起。”
燕北漠轻轻一笑,拍了拍了一侧的板凳。其实很多时候,他还是比较温和的,但严厉中的温和更让燕青山觉得,自己太差,达不成师父的要求,所以师父才会沉默不语的。想到如此,这个以师父为天的少年,心里更是过意不去。斟酌了片刻,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坐到了一旁。
“师父,从赤炼山回来,您就这样了,是不是那次一行,青山让你失望了?”
“青山,你是不是在怪为师?”
“不不不,青山怎么会怪师父呢?”
“呵呵呵,师父望你成龙心切,一直对你太过严苛了……。”
燕北漠看着面前的少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要是知道真相会不会怪我?
“对了师父,我已经可以掌控斩妖剑了,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合格的捉妖师!”
燕青山瘦弱的脸上,浮现着对未来的期待,将心底那么一丁点的不情愿遮盖的严严实实,因为他明白,这才是能让师父开心起来的事。
“这是好事呀!难得青山有志气,来,今晚咱们好好大醉一场。”
说吧,燕北漠便进了屋,从里面拿出一坛酒来,对着燕青山摇了摇。
“师父,什么时候藏的酒啊?我记得您已经好久没有喝过酒了!”
“哈哈哈,心中有酒,便藏了。”
“哈哈哈哈,师父不亏是师父……。”
一阵欢笑过后,师徒两人便在院中畅饮了起来。燕青山从来没有碰过酒,这是燕北漠知道的事,但是今天,他却一个劲儿的,让燕青山喝。
所以,才一会儿,燕青山一个人就将半坛子酒喝的一干二净,整个人开始摇摇晃晃,燕北漠倒是没有多喝。
“师父……,不亏是师父……,嘿嘿……。”
燕青山盯着威严的燕北漠,努力让自己说话清晰一点,可是这头一次喝酒,哪里知道酒的后劲,所以,他的言语含糊其辞,身形歪歪扭扭,辨不得方向。
“青山,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之后,什么烦恼就都没有了。”
燕北漠将燕青山扶到了板凳上,让他趴在桌子上睡觉,自己则拿起斩妖剑向外面走去。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声“师父”?
犹豫了一下,燕北漠还是转过了身,原来燕青山在梦中喊的。严峻的脸上顿时划过一丝柔意,步履更是迟疑不决。
“青山……,”
“师父…,师父……。”
嘴里的喃喃声越来越低,看来是彻底醉倒了。
“青山,师父种下的因,就要师父去收这个果,你还小,若为师能活着回来,便不再逼你。”
说罢,燕北漠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因,他的果,都来自他的私心。
某一个村子,正是妖邪肆意,无法无天,而那里,正是燕北漠的去处。
等他赶到那里的时候,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惨遭妖物毒手,幼儿,妇人,老人,一个个死相惨烈,不忍直视。
燕北漠跪在血泊里,任由着那些无辜百姓的血液将他和斩妖剑浸湿。
突然,一声长啸,空中划过一道银光。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朝着燕北漠袭来,千钧一发之际,斩妖剑出击,与那银光缠斗在一起。
眼看着银光占了下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跳了出来,指着燕北漠愤愤的说到:
“燕北漠,你居然还没有死?”
“你化妖了,连最起码的人性都忘了,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说完,燕北漠两手合十,嘴里默念咒语,斩妖剑越来越有威力了,几下就将那银光砍的无处可去。
“呵呵呵,不错,看来今日,我残影一定要和你好好斗斗了!”
“你错了,不是你和我斗,是我收你。”
“哈哈哈哈……,笑死了,你收我?燕北漠,好好看清楚,你自己不是当年的你了,燕氏已经不复存在,而你,只不过是一个不死心的捉妖师而已。”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妖,是魔。”
“那又如何?我与这银龙,本就是天生注定的缘分,合二为一只是为了让我们共同强大而已,妖不妖,早就没有所谓了!”
残影锤着胸口,大言不惭。一个人心里若是邪,那他本就是妖,这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燕北漠不再与他废话,也不再有什么顾虑。若不是他自己故意输了残影,让那夺魂针伤了自己,青山便不会去赤炼山,那狐狸也不会使出赤水出,将这邪龙放出。尽管,他的初衷是想逼燕青山成长……。
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唯有拼尽全力,将这妖物收服,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对这上百口人命有个交代……。
当新一天的朝霞来临时,燕北漠带着一身血色回来了,那时,燕青山还未醒来,在朝霞与血色的照映下,那稚嫩又不经世事的脸格外的纯净,燕北漠缓缓走到他身边,将斩妖剑轻轻立下,生怕吵醒了他。
或许是梦到了什么,燕青山的嘴角微微上扬,发出几声惬意的呻吟来。
燕北漠深深的注视着他,心想,其实他可以做一个快乐的孩子的,只是自己……将所有的压力都交给了他。唉,人心还真是自私啊。
自嘲了一番,燕北漠挣扎着起身,向厨房走去,他想好好的,给燕青山做一顿饭。
不一会儿,厨房里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捉妖拿手,做起饭来却……。
“师父啊,您这厨艺……,青山实在不敢恭维啊! ”
燕青山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捂着脑袋,斜靠在厨房的门边。
“你…什么时候醒的?”
燕北漠拿着铲子,有些手足无措。摆惯了严厉的模样,突然这般的随和,竟让自己也有些不适应。
“刚才啊,师父进了厨房,动静太大,所以我被吵醒了。”
燕青山老老实实的回答。不过接下来,他却忍俊不禁。
燕北漠的围裙,带反了。
“看什么,酒醒了还不做饭!”
燕北漠厉声呵斥了一句,扔下了铲子,胳膊上的伤因为这个举动而如撕裂般的疼痛。燕青山见状,立刻跑过去扶住了燕北漠。
这才发现,粗布的围裙已经被鲜血染湿了,只是颜色太过暗沉,他竟然没瞧出来。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将燕北漠小心翼翼的扶到板凳上,燕青山忧心的问到。他以为,昨夜燕北漠与他一同宿醉了呢!
“没事…,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师父,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燕青山觉得蹊跷,从他的认知里,燕北漠严厉归严厉,但不会如此反常,尤其是伤的这么重。
“咳咳,我……,我去找残影了。”
“什么?你是他打伤的?师父你怎么不让我一起去呢?”
“呵呵呵,你修为尚浅,带你去莫不是让你去寻死!”
“可是师父……。”
燕北漠摆了摆手,阻止了燕青山。昨天与残影缠斗了一夜,他已经精疲力尽了,现在,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
燕青山也不知该为师父做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去做饭吧。这也是他唯一比师父拿手的。
很快,燕青山做好了饭,摆好碗筷。等燕北漠醒过来。他没有吵醒安睡的燕北漠,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自己的呼吸连同着燕北漠的呼吸。
时光恍若回到了十一年前,大雪纷飞,四岁的丸子,在雪地里冻的瑟瑟发抖,身上唯一的可以遮挡的衣物,如薄纸一般。听母亲说,要是给一个人取个好名字,那么他就会如名字那般活的好,因为读书人说,人如其名。
在贫穷的人家里,两三年都吃不到一次肉丸子,所以,他娘亲充满希望的给他取了“丸子”一名,呵呵呵,谁知道读书人也会骗人。要不然,他怎么连顿抱饭都吃不上……。
“你在这雪地里等什么?”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走到丸子身边,从怀中拿出两个热乎会的馒头。
小小的人儿,或许是被饿极了,或许是冻傻了,竟不知道夺过来填腹,只是就那样看着,孱弱的瞳仁里,整整的装满了那个人……。
许久,雪逐渐变小,丸子感觉到自己处在一片火炉之中,从未有过的温暖,将他狠狠包围,他生怕是梦,不敢睁眼,一睁眼,他又会回到大雪里,就这样……,他宁愿在梦中死去。
“记住,从今以后,你叫燕青山。”
“那我叫你什么?”
“叫我师父。”
一处大宅子里,一高一矮,立在院中对视,小的满是欣喜,大的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