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王宫之内。
龙袍青年站在一处池塘旁边,手里拿着钓竿。
身旁无任何宫女和侍卫。
他手中竹竿摇晃,一条金丝龙鲤随即被扯上岸来。
那条龙鲤肥硕且光鲜亮丽,在日光下格外的耀眼。
龙袍青年提起龙鲤,龙鲤转瞬如同一条死鱼般,动也不动,嘴里吐着白沫子。
他开口问道:“母后为何会掺和进来?”
背后一道声音响起,“王上,老奴不知,不过能猜测到几分。”
龙袍青年逗弄着手里的“死鱼”,说道:“总管可说说自己的看法。”
背后之人阴柔的笑了笑,“王上,老奴斗胆,这弩家小儿与那雨郡主乃是旧识,雨郡主又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依此看来,可能是雨郡主的安排。”
龙袍青年听到这话后,轻微的点了点头,道:“你说这两人若是能成一对,对我燕离是好还是坏?”
“老奴不敢再妄谈了,王上决断必定是最好的选择。”背后宦官躬身回道。
龙袍青年摆了摆手。
宦官退下。
他将鱼钩上的那条龙鲤丢入塘中,龙鲤顿时活蹦乱跳…
此日过后。
看似风平浪静的南云,背后诸多势力开始缓缓浮出水面,还有那隔岸观火之人,想必也坐不住了。
上玄月挂,离婵阁。
此间多是些文人雅客,江湖之人很少踏足。
小道今夜独来赴约,其余几人被肖大哥喊去了不知哪处喝酒。
弩侠儿还未跨过台阁门口,便有一丫鬟从阁内迎来。
丫鬟对着他行礼后,在前引路。
离婵阁上,举头便可观星赏月。
白衣俏哥儿正在一处雅间里坐着,望着天窗上的苍穹。
弩侠儿进了隔间,丫鬟躬身退去。
那人回头看来,抱拳道:“弩兄弟,一别北山太守府,如今你总算到了南云。”
弩侠儿笑道:“落白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雨落白伸手邀请,两人对坐。
雨落白为他倒了杯酒,说道:“听闻弩兄身旁结识了几位江湖侠客,为何不一同前来。”
弩侠儿听之,心头震惊,“想不到落白兄的消息这么灵通,说来惭愧,那几位大爷非说这里是些文人墨客搔首弄姿的地方,怎敢与之同流合污,便去了别处。”
雨落白点头,“确实是兄弟我考虑不周了,待来日能见到几位,弩兄还要为我多说几句,免得他们揭落白的短。”
“哪来的这话,都是几位桀骜不驯的家伙,眼不见心不烦,落白兄这样的大家之人,说这话就不怕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弩侠儿喝了口酒回道。
雨落白给了他一个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的表情,接着道:“弩兄倒是学会了好多说词,真是几日不见,真当刮目相看啊。”
弩侠儿瘪嘴,“你不也变了很多,想起之前…”
弩侠儿话说一半,雨落白自然懂。
两人相视而笑,举杯共饮。
弩侠儿突然想起一事,笑问道:“落白兄昨日客栈之中那位为你传话的姑娘怎么与你眉眼那般相似,敢问你两啥子关系,莫不是…”
雨落白面色如常,回道:“那是舍妹,不知弩兄想说些什么?”
弩侠儿会意,“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一个大男人,会让家中娇妻这般抛头露面的。”
雨落白,一口酒水含在嘴里,味道都没尝便吐了下去,咳嗽几声,道:“弩兄真认为舍妹真可以用‘娇妻’二字形容。”
弩侠儿听闻此话,小声道:“原来落白兄也这么认为啊,那小道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雨落白追问。
弩侠儿装得大义凛然,雄赳赳气昂昂的说道:“舍妹可真是猛如虎,那个男子要是真看上了,想必后半生有的好受。”
雨落白听到弩侠儿的话后,脸色发黑,一字也说不出口。
弩侠儿一看,忙问,“落白兄这是怎么了,难道小道说的有错。”
雨落白双眼微凝,随即又放松,笑道:“弩兄形容女子的话让我有点吃惊罢了,没什么事,来来…多喝点酒,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准备的三十年女儿红。”
雨落白说着直接将一坛子酒水递到了弩侠儿面前,那还是刚才的玉露琼浆酒壶,再往他碗里夹了一只猪蹄,边说,“多吃点肉,你这家伙瘦了这么多,定是风餐露宿过不少时日。”
说完,又给他插了只烧鸡,莫似放不下,便直接将整盘子端到了他面前,才肯罢休。
弩侠儿看着面前已经开封的酒水,酒香扑鼻,但一看就是那种一杯即到的玩意,满桌的佳肴,基本上都堆到了他的脸上。
弩侠儿咧嘴笑道:“落白兄,你看我这样子像瘦了很多。”
雨落白古怪笑着,“弩兄吃还是不吃,若是不吃的话,今夜休想走出这隔间半步。”
雨落白说着,那把随身携带的长剑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正面色不善的看着眼前的小道人。
弩侠儿心里苦啊,他可是看到过眼前这个白衣书生模样的男子杀人如割草的场景,一狠心,拿起桌上的烧鸡狠命啃了起来。
雨落白见着小道人的吃相,放下了长剑,笑道:“弩兄慢点,还有很多的,再喝点酒啊,别噎着了…”
弩侠儿不知哪里来的干劲,一只烧鸡三下五除二的便给吞了下去,喝了口女儿红后,直觉腹中火烧火燎。
又看到那张看着自己微笑着的脸,抓起盘中猪蹄,便要往嘴里噻去。
“两位好雅兴,不知在下可否跟着一起凑下热闹。”
隔间门口响起一道声音,有位羽扇纶巾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雨落白回头望去,冷道:“你来作甚,宰相大人允许你夜晚出府了。”
年轻男子挥动手中羽扇,笑道:“空某当然没郡主这般逍遥快活,不过家父让我来此看看弩大将军之子到底是何人。”
雨落白怒道:“空三才,你不要仗着自己宰相之子身份,在这里胡说八道。”
“杨还也来凑凑热闹。”
雨落白说完之后,男子身后再有人进来,是个一身煞气的魁梧青年。
雨落白脸色有点阴沉,看着魁梧青年假模假样的向自己行礼,一屁股便坐在了张椅子上,说道:“雨郡主,杨还便不客气了,正愁没地方喝酒寻乐,恰巧听雨伯父说你在这,便赶了过来,这一看才知道,原来郡主在此幽会弩大将军之子呢。”
此人说完,也不管雨落白还要说什么,便开始拿起桌上的酒壶喝起来。
弩侠儿就像个旁边看戏的人,手里的猪蹄一直挂在嘴边,心里却翻江倒涌。
雨落白再没有看身后的弩侠儿,喝道:“既然来此,就不要扫兴,该如何想必你们心里清楚。”
还在门前站着的男子一听,给雨落白行了一礼,坐到了桌前。
雨落白正要转身坐下,门外传来一阵吵闹。
只看见这最上面一层楼台的其余客人顿时慌张散去。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今夜这离婵阁,本公主包了,闲杂人等赶紧退去。”
女子说完后,还踹了几脚不知道是桌椅,还是人,声势浩大。
弩侠儿有询问雨落白要不要就此离去的意思,但看到三人都只顾喝着自己杯中的酒,便不好再问,他心里万般问题想问,想到此时的场景也不是该问的时候,便抱起酒坛缓缓喝起来,懒得理会那突然冒出的两个人。
被雨落白喊作空三才的男子,摆动着手中羽扇,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突然开口道:“小公主也来了,不知是不是王上的意思?”
男子话才落下,门口便跑进来个身宫装的姑娘,她身后跟着个老宦官。
宫装姑娘一进来便抱住了雨落白,嘴里嬉笑说道:“雨姐姐,筝儿可算看到你穿男装了,不过你这眉毛怎么没改变多少。”
雨落白此刻真是无地自容,虽然身份早已被之前两人拆穿,那喝酒的小道也不管不问,可是她心里就是又气氛,又羞愧。
但好歹人家是公主,只得咳嗽了嗓子,换成了女子声音,说道:“筝儿是奉王兄之命而来?”
宫装姑娘开心的点头,又在雨落白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后,对着门口候着的老宦官说道:“王总管,你到楼下守着便是。”
那老宦官犹豫了下,道:“小主子,老奴可是答应过王上离你不能超过十步的,你这让老奴如何向王上交代。”
宫装姑娘可怜兮兮的看着雨落白。
雨落白帮忙说道:“总管大人尽管放心,此处有我即可。”
老宦官躬身谢过,才退下楼台。
其实,在场之人除了弩侠儿与这小公主外,谁人不知这宫里的王大总管可是位大高手,就算此刻王宫之内有什么事情发生,想必他也能一清二楚。
有些事情要亲自来做,不过是走个过场,或者应该说是王命难违。
小公主见到老宦官离去后,开心的坐到了雨落白身旁,睁着大眼睛看着那只顾喝酒的几人。
她突然噗嗤的笑出口,“雨姐姐,这位是宰相老头家的深居公子,这位是二堂兄,这位小道又是何人,怎么会在此。”
雨落白无从回答。
是那魁梧青年开了口,“小公主,我可不敢当你什么二堂兄,这小道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乃是我哥的兄弟,当然也是燕离史上第一个护国大将军,弩大将军之子。”
小公主听到这话,顿时多在小道身上看了几眼,口无遮拦的说道:“原来雨姐姐的如意郎君就是弩公子啊。”
对面喝酒的弩侠儿听到这话,差点被酒水噎死,又没有半句反驳的话语。
只得笑道:“几位既然知道了小道的身份,今夜前来,不知为了何事,小道想来,与几位其实并不熟识,当然除了落白…雨郡主之外,那么这般打扰别人相聚,怕不是大丈夫所为。”
雨落白看着突然说话的小道人,心里头吃惊不已,但还是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个尴尬的气氛里说话。
空三才喝了口酒,看着一脸诚恳的小道人,回道:“弩兄说这话,空某实在羞愧,只愿你能够体谅,这也是无奈之举。”
弩侠儿对这说词还算满意,报之以笑。
再看向那魁梧青年。
此时的魁梧青年已是不知从何处抓来一直猪蹄,正津津有味的啃着,嘴里嘟囔道:“杨还收到大哥书信,让我寻弩兄一遭,刚好在此遇到。”
弩侠儿点头,这杨还看着放荡不羁,在他眼里却要比空三才实诚。
弩侠儿完全没有问宫装姑娘的意思,直接便与两人闲聊了起来。
小公主在那里气得直跺脚,干脆和身旁雨落白说起了悄悄话。
此间落白之约就这样被彻底打乱,每人心里都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然,雨落白排除在外,这小公主也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模样。
至于其余两人为何而来,表面上说的随意,背后到底是什么也难以猜测,还有那已经退下的老宦官,甚至暗处另有隐藏的人,只不过,某些人的出现,打乱了原有的布局,没有暴露而已。
弩侠儿对于这些,表现得都很平静,只是这雨落白与自己以后再如何交往,他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办法,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况且她不也没表态。
所以到最后,弩侠儿与两位世家公子的交谈,反倒让他把此事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