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冠先没想到张仲人的态度会这么强硬,更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看着站在他身后的陆铭,忽然生出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早知道这老家伙是个油盐不进的主,还给他徒弟放个屁的水?
不过换句话说,林冠先以剑庄掌门人的身份,表现出来这种姿态,并不是觉得剑庄打不过一剑宗,想要故意讨好张仲人。
他之前跟张仲人讲的那些话确实也是真的。
两家好歹也算师出同门,知根知底,争斗了几百年,到头来真是便宜了外人。
远的不说了,就说十几年前的那摊子破事,堂堂剑庄掌门,说让人打死就让人打死了。本来他们还想报仇,可调查清楚了神威门的背景后,又都不敢做声了。
毕竟剑庄的名头再怎么大,也只是江湖门派而已,论实力,远没到可以跟当朝天子抗衡的地步。
经过了这个事情以后,林冠先算是痛定思痛。
天子为什么要拿他们剑庄开刀?还不是因为名头够大,但是实力不如那新成立的神威门?
想要在江湖上立威,打死一个剑庄掌门人,可比灭了十几个规模相当的小门小派有效果多了!
所以说呀,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做依靠,再有什么名头那都不靠谱。
于是在林冠先坐上了掌门的位置之后,可以说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提升剑庄的高端战力。
无相境不敢奢求,起码也要多培养出几个无我境的高手吧?
但比较窘迫的是,当年他们的先祖林剑河从剑宗里脱离出来自立门户的时候,并没有带出太多的典籍功法,就连他自己的本事也没有学全。
这就导致了他后来创立的剑庄在修行体系上是不完整的,想要大规模培养顶级战力几乎不可能。
哪怕后来林剑河凭借自己的天赋,在已有的基础上面凑出了一套修行功法,可这个功法的局限性又太大,简而言之就是需要血脉传承。
除了他们林家人之外,普通弟子根本没办法修习。
除此之外,以这套功法修行,无为境下还好说,真要突破到无我境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剑庄中除了林冠先的几个关门弟子以外,真正有实力的都是姓林的本家人。
别的不讲,就他林冠先跟林弋阳两个人,为了迈进无我境,也着实走了不少的弯路。
所以这一次碰到一剑宗的张仲人来挑战,他第一反应就是能不能跟这位一剑宗的话事人套套近乎。
如果能在他们这儿消除了隔阂,到时候大家以同门的身份互相提点,互通有无就容易得多了。
张仲人当然也懂林冠先的心思,他自己也未必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因为当年林剑河盗走的那些典籍虽然不多,但是其中不乏一些珍贵的孤本残章。
这些孤本里记载了很多祖师叶菀清的修习心得,虽然对普通弟子没有多少修炼意义,但对像张仲人他们这些达到了无我境瓶颈期的弟子而言,那可就是无价之宝了。
万一参透了这些孤本,从中找到一些突破到无相境的法门的话,离着飞升可就不远了呀!
话虽这样讲,但那毕竟只是锦上添花的事情。相比一剑宗对残章孤本的可有可无而言,剑庄对一剑宗完整的修行体系的需求才是真的迫切。
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是张仲人占了便宜。所以他才会一点也不妥协让步,要让剑庄将璃龙剑退还回去。
林冠先思量的同时一直在观察张仲人的表情,发现他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便叹了口气,道:
“张老前辈,您是知道的,闯山成功算是拿到了我剑庄的通行证,但是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到时候刀剑无眼,生死可得自己担着了!”
张仲人傲然一笑,道:“规矩摆在这儿,咱们就按规矩来!闯山成功,我们就有发言权。
当年我师父没跟我说璃龙剑在你们手上,不然我也不可能只要走了三星短匕。”
说到这儿,他将陆铭拉到身前,继续道:“如今我按规矩办事,先让我徒儿闯山。既然他闯山成功了,你就得愿赌服输。
接下来,我们发起挑战,就看你们准备怎么迎战了!”
林冠先笑了笑,道:“张老前辈,你家徒弟闯山成功了确实没错,可是他毕竟才刚刚突破无妄境,现在境界不稳,您确定吗?”
陆铭听到林冠先这么说,小脸扑腾红了。
他本来心思就活泛,听出了林冠先的意思。那话里话外的,不就是说自己是得了便宜才闯山成功吗?
张仲人也哈哈笑了起来,道:“哈哈哈,老子又没说马上就要打。”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冠先愣了一下。
张仲人道:“只要闯山成功,那就得由我们划下道,自然全都要听我们的。我们约定时间地点,就看你们敢不敢来。”
林冠先眉头挑了一下,看了看陆铭,暗想道:“一个刚刚迈进无我境的后生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就算给他十年的时间,最多也就修炼到无我境大成。大不了到时候由自己或者大长老出手,隔着一个境界那就是天壤之别,还能输了不成?”
于是便答道:“行,既然前辈执意要战,我剑庄就接了。你说吧,打算什么时候?”
张仲人道:“我也不占你们便宜,这一次,我们一剑宗拿出完整的剑典作为赌注,若输了,剑典归你们,若赢了,璃龙剑归我们。如何?”
林冠先心中窃喜,但是仍旧不露声色,沉声道:“赌注倒是没什么问题,不知道前辈打算怎么个赌法?”
张仲人捻着胡子笑道:“这一战,不光要打给你剑庄的人看,还得打给天下人看!
明年四月,神威门在京都摆了个群英会,以武论资,要选出个盟主出来。
咱们两家都参战,谁的排名靠前就算是谁赢!敢不敢?”
林冠先听到群英会跟神威门几个字,犹豫了一下,道:“这个赌法,不合规矩吧?”
张仲人哪儿能不知道林冠先的心思,道:“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我们一剑宗只派这小家伙一个人出战,至于你们,随便。”
林冠先面露愠色,道:“前辈此言,也太不把我剑庄放在眼里了!莫非你以为自家弟子可以胜过我整个剑庄不成?”
张仲人仰面大笑,道:“是又如何?”
哪怕林冠先气量再好也忍不下去了,道:“好,好,好!看样子前辈是志在必得了?行,既然如此,我剑庄也不能扫了前辈的兴致!只盼到时候前辈别输得太难看了!”
张仲人道:“难不难看的,用不着你操心。答不答应的,给个准话!”
林冠先拂袖起身,道:“前辈气吞山河,天下群英都难入法眼。我剑庄虽然有些名头,但从不敢小瞧了谁。
既然战书都递上来了,不接下,岂不要遭同仁小视?
明年四月,我剑庄带着璃龙剑在京都静候前辈佳音就是了!”
张仲人也站起来,道:“好,既然定下了,那老夫也没啥好说的。群英会上,咱们各凭手段,愿赌服输!”
林冠先不再搭话,只是冲着张仲人抱了一拳。
张仲人看着好笑,但也没说什么,拉着陆铭告辞道:“时间仓促,你们好好准备!”
说完御起三星短匕便载着陆铭飞身而去。
林冠先看着张仲人的背影越来越远,脸上阴晴不定。
一直站在洗剑池另一头的林弋阳走了过来,拍了拍他,问道:“你这就答应了?”
林冠先回身看着他,答道:“不答应还能怎么办?谁让咱们剑庄需要剑典中的修行功法呢?”
林弋阳点点头,也没再纠结,说道:“放心吧,张仲人那徒弟的功力我试过,真打起来连流云都不如,更别提浔风了。
张仲人在调教弟子这一块,不如你。”
林冠先苦涩的摇了摇头,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前段时间浔风从墨家回来,身上带了伤,我问过他细节。
那会儿还没往张仲人身上想,现在回看,只怕就是他了。
他这徒弟,不简单呀……”
林弋阳不清楚内情,林冠先便简短的跟他说了一些。当听到陆铭能从额间飞剑伤人,才神色微变,道:
“不应该呀!我今天试探他的时候,完全感知不到他还有这种手段!”
林冠先叹气道:“我又何尝不是呢?今天一直在暗里观察,也没看出个什么古怪。不过浔风是我的关门弟子,他不会胡说的。”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林弋阳问道。
林冠先出了会儿神,扶着林弋阳往剑庄里走进去,道:“反正咱们不能掉以轻心。这样吧大伯,到时候由你带着浔风他们一起去参加群英大会。
这段时间我把浔风召回来,让他跟着我闭关去。
反正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把剑典赢过来!”
林弋阳也同意林冠先的提议,点头道:“这样也好。等咱们赢了之后,我找机会传授张仲人那小徒弟几招,再送他一把趁手的宝剑,咱也不白要他们的剑典。”
林冠先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迎着峨眉山上的夕阳余晖,走进了剑庄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