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还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张仲人彻底傻了眼。
那把残剑据说还是有些来头的。
用他那位早已作古的师父的话来说,这把剑的辈分可能比他自己个儿祖师爷的辈分还大,落到他们手上算是白瞎了。
历代握过这柄剑的主里面,恐怕就数他们这几辈最不是个玩意儿!
可话虽这么说,也没见着他那不搭边儿的师父如何稀罕这宝贝,平日里劈柴剁菜啥的也没少麻烦这把辈份贼高的老祖宗。
于是等到传至他手里时,自然而然的也就更加不稀罕了,甚至还比不过他怀里那把从剑庄弟子手中赢过来的三星短匕。
要不然也不至于布个不怎么高深的阵法就随随便便把它拿去当了阵眼不是?
至于这把残剑到底是怎么落到他们这一脉手中的,剑的名字到底叫个啥,他师父没说过,他也就真没去问问。
反正是个据说很有来头的宝贝就是了,据说嘛,真不真的也就懒得管它了。
可是就在刚才,那一通花里胡哨的飞剑算是把他彻底给惊艳着了,莫非这把锈迹斑斑的劈柴刀还真是个宝贝不成?
想到这里,张仲人没来由的一阵牙疼。
都说神兵利器会认主,刚才他可没有操纵残剑半分啊,难道是那个婴儿?没道理啊!这都不挨着好吗?
刚出生的婴儿怎么会像成年人一样叹息呢?
莫不是天上哪个大能之辈的灵童转世?
还是说碰到了妖童?
反正不管怎么说,之前原本还捂在自己手里的宝贝多半是要保不住了。
果不其然,张仲人才想到这儿,就看到那把残剑又飞了起来,回到婴儿上空盘旋了一阵,便化作一道白光,汇进了婴儿身体当中。
“哎哟!我的宝贝!”
张仲人这下是真心疼了,连忙朝着婴儿那边跑去,什么龙珠啥的一股脑儿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哇……”
张仲人才刚跑到婴儿身前,原本已经停止啼哭的婴儿又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炫耀。
等真正来到那婴儿跟前了张仲人这才算看清楚,怪不得这小子刚才的哭声能如此嘹亮呢:
小东西,光看体型估摸着就能有九斤多重!只见他面色红润,双眸清亮,肉嘟嘟的小手自然握拳,在胸前轻轻挥动。
打眼看去,绝对是修行练武的好苗子,一等一的根骨奇佳!
而更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在这小家伙胯下的那条小蚯蚓,随着他哭泣的节奏,宛如打坐入定一般昂首挺立!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怪异,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降生在太湖边,大雨中的男婴,是个百年不遇的先天内修的红苗!
张仲人就这么站在那儿盯着地上的男婴看,脑中闪过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转念间甚至觉得若是能将这孩子带回去做自己的关门弟子,怕是将来门派中兴的愿景就有指望了。
如此看来,即使那把自己驱使不动的残剑认了这小家伙作主人倒也不算亏,好歹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嘛不是?
然而他在这边倒是越想越美了,殊不知自己一没考虑着身后那条应劫龙坠的黑龙没有被自己的阵法束缚,恐怕再隔一会儿就要渡劫成功一飞冲天了。
二来这老头儿也当真是没经过人事的榆木疙瘩,光顾着看这男婴,而诞下男婴的妇人搁那儿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他还就真没想着弯下腰去察看察看。
倒是那男婴仿佛是哭累了,也可能是被他这般痴相给逗乐了,转哭为笑,嘿嘿嘿的乐个不停。张仲人也被他的笑声感染,咧开嘴开始傻笑起来。
“笑个屁!小王八蛋,抢了老子的宝贝,你等着给我当徒弟吧!不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张仲人一边笑着说一边俯身准备把男婴抱起来,弯腰的瞬间才忽然回过神来,旁边的黑龙还没解决呢,于是又挺起了身子,对着男婴说道:
“反正你也在这儿躺了半天了,不在乎多躺会儿,等为师我先去将那黑龙的龙珠剜出来,然后再回来带你去拜祖师爷!”
说着就转身朝那条黑龙走去。
“哇……”
张仲人刚转身,原本乐呵的男婴忽然又放声大哭。
听见哭声的张仲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男婴说道:“小家伙,你这是舍不得我走开?”
男婴看见他回过身,又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看来你跟我还真是有缘,没想到老夫还挺招孩子稀罕?行了,你也甭害怕,等为师我取了龙珠就回来,很快的,不许哭了!”
说完之后就又转身向黑龙走去。
“哇……”
没走得两步,男婴又开始哭了。
张仲人本想再回去安抚他,可瞥眼却看到黑龙身上的伤痕已经消散了一些,而且显然早已苏醒过来了,两个鼻孔中喷着热气,正瞪着一双大眼睛恶狠狠盯着自己。
“乖乖,这黑龙的复愈能力也忒强了些吧,可再耽搁不得了……”
张仲人心中默念着,背对着男婴大声说道:“乖徒儿,你先别急,为师很快就回来,这边可耽搁不得了。”
说完就再不管男婴的哭声了,大步流星的向着黑龙走去。
“哇……”
男婴见张仲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哭声越来越大,一张小脸都被憋的通红。
就在张仲人距离黑龙只有几步的时候,男婴居然又发出了一声刚才那种诡秘的叹息,随即哭声便慢慢弱了下去,气力明显不足了,脸色也逐渐变得惨白。
“镗!”
只听一声利刃出鞘的金属响动,男婴额间突然绽出白芒,早已汇入他体内的残剑从白芒中激射而出,带着凌厉的剑气,一分为九,冲着张仲人极速射去,形成一个无形的剑阵,将他困在当中。
而此时,张仲人手中正握着那把三星短匕,距离黑龙不过一步的距离。
“小王八蛋!你想要了为师的老命是吗!”
张仲人被这后发先至的凌厉剑阵限制了行动,只能转过身子去打探兀自啼哭的男婴,一张沧桑的老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复杂神色。
想他张仲人乃是何许人也?
在号称剑绝于天下的剑庄里面都能毫发无损来回趟上好几遍的主儿,居然被一个刚出娘胎的婴儿用剑困住了?让他一张老脸往哪儿放?
还好他打定了主意要收这小东西作关门弟子,较起真来也不算是被外人欺负了,这么一想多少释怀了一些。
“小王八蛋,你是不是不想老子取这黑龙的龙珠?”
说来也是奇怪,这婴儿虽说是才从娘胎里面爬出来,却总给人一种早开了灵智的感觉。
张仲人随口这么问他一句,他马上就转哭为笑了,仿佛是在回应一般。
“得,老子这一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仲人叹了口气,回过头冲着黑龙喝道:
“孽畜你听着,不是我张仲人真的踏不出这个剑阵取你龙珠,但是看在我这个还没拜师的徒儿面子上,今次就饶了你!也算是你跟我这徒儿有缘,希望你别忘了这份恩情。
一会儿龙身恢复过来之后自己便顺着这太湖之水遁去吧,可别忘了自己为何会受这龙坠之劫,遭天雷锻打,烈风缠身!”
黑龙显然听懂了张仲人的话,埋下头发出一声低吟,又转眼看了一下距离自己不远处的男婴,然后便开始闭目调养,不再分神。
“你说这都算什么事儿?”
张仲人深叹了一口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到地上,心里不住埋怨。
原本满怀希望想来取龙珠助力自己修行的,现在可好,龙珠取不成了不说,连那把传承了几辈人的残剑都让那边那位还没长毛的小祖宗给缴去了。
可不妥妥的赔了龙珠又折兵?
越想越觉得亏得慌,再看了看还笼罩在自己身边的剑阵,无名火一下就窜上来了,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奋力往男婴那边扔过去,大声骂道:
“小畜生,老子都答应不取它龙珠了,还不放为师出来?”
没想到话音刚落,扔出去的泥土竟被剑阵中的剑罡之气给反弹了回来,糊了他自己一脸。
“哎哟喂,老夫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张仲人一边用手将脸上的泥土掸去,一边哭笑不得的说道。
那边头的婴儿虽说躺在地上什么都看不见,却又像什么都清楚似的,咯咯咯笑个不停。
“笑个屁!小王八蛋!还不放老子出来?”
张仲人将从脸上抹下来的泥土掷到地上,骂了起来。
没想到张仲人这边话音刚落,婴儿那头又起波澜。
原本被斩下头颅的麒麟兽竟然没有死绝!
只见它那没有了头颅的身体从地面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在早已分家的头颅指挥下,一步一步向着离得不远的婴儿走去!
也不知道确实是因为万年修为的妖兽难以一击毙命,还是因为这麒麟兽觉得自己死得冤枉了,怎么着也得真把陆家香火断了不可,拼了最后这一线生机也要毁了陆家这唯一的血脉。
张仲人被困在剑阵中难以移动,只能看着干着急,想帮忙也无从下手。
而躺在地上的男婴兴许是因为两次操纵残剑耗费了太多先天灵力,此刻早已没了先前的那股子灵性,啼哭的声音断断续续,甚至还不如一般的婴儿了。
“完了完了,这下连还没到手的徒弟也要没了……”张仲人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凄惨地自言自语。
眼见着麒麟兽的残躯离婴儿越来越近了,它那没了头颅的脖颈中隐隐泛起一阵红光,马上就要发作。
突然,一声龙吟咆哮大地,竟是原本在闭目调养的黑龙往麒麟兽这边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