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人再度昏厥让陆义忠彻底乱了阵脚,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丢人不丢人了,只好让车夫跑去帝陵那头找来御林军求助。
很快御林军便跟着车夫赶到,顺带着还拉来了一辆马车。
陆义忠知道此时乃是万分紧急的时刻,跟御林军统领简单叙说了一下,答谢过后便急匆匆载着张仲人跟小陆铭折回京都。
而这统领也担忧路上再出差错,便传令让人一路将他们护送了回去。
闲言不表。
只说陆义忠带着尚在昏迷的张仲人跟小陆铭火急火燎地回到了府上后,连忙让人去将京都城里最好的几位大夫请了来。
经过会诊,几位大夫合伙开出了一张药方,然而互相推托了半天之后,却又谁都不敢吩咐人去抓药。
陆义忠心头约莫猜了个七八分,也不好为难人家,结了诊费,便要让管家将他们送回去。
临行前,一个跟陆义忠有些交情的大夫给他悄悄带话,说让府上最好早些准备后事。言下之意乃是张仲人和小陆铭两人所中毒性太烈,只怕天下间难有解药了。
陆义忠无计可施,只得一边吩咐下人去抓药,一边派遣信使火速赶往太湖报信,期盼着陆家那边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夜幕降临。陆义忠忧心忡忡地守在张仲人跟陆铭床边,不时便要上前替他俩用热毛巾擦拭身体。
这会儿,他刚给小陆铭将额头的汗渍擦干,正准备着换水,张仲人总算醒了过来。
“前辈您醒了?”
陆义忠忙上前探望,询问道。
张仲人坐起身子轻轻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小声问道:“咱们现在是回到京都城了吗?我那乖徒儿怎样了?”
陆义忠点头回应,叹息道:“唉,不瞒前辈,,回来是回来了,可小公子一直昏迷不醒,只怕不太乐观呀!”
说着便将郎中会诊以及遣人回太湖报信的事情告知了张仲人。
张仲人闭目听着,挣扎着翻身下床,轻声说道:“报信知会一声也好……”
说完话来到小陆铭身边,将襁褓掀开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
“这冰蟾五毒散不是寻常的毒药,世俗里的郎中大夫没法医治不稀奇。”
说着话,他将昏迷过去的小陆铭翻了个身,手掌印到他的背心上,开始源源不断的往他体内注入真气,直到自己快要站不住了才收回手来。
“我用真气护住了他的心脉,保证毒性暂时不会侵入。能不能有起色,就看他的造化了。只可惜慧难那个老家伙不在,否则解此奇毒倒也不难。唉……”
叹息过后,张仲人便就地盘腿坐下,开始调息养神。
陆义忠知道张仲人是在耗费修为替小公子续命,不敢出言打扰,便端起水盆出了房间,亲自守在门口,不让旁人接近。
这一夜,张仲人为小陆铭渡气三次,等到天亮之后,陆义忠再见到他时,只见他原本斑白的头发全都变成了银丝,打眼看去,老了十岁不止。
“前辈您这是?”陆义忠震惊非常,忙问道。
“没啥大事,就是舍了十年的修为,替我徒弟争取了半个月的时间。”
“前辈……”
陆义忠还想再说些什么,张仲人却摆了摆手,继续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冰蟾五毒散位列天下奇毒之首,中毒之人一日之间要饱尝五种不同毒性的折磨,直至五脏六腑全部溃烂,经脉尽数折损之后才会要人性命。
老夫咬咬牙尚且能忍受,大不了损耗些修为将毒素逼出来便算了,可小陆铭才这点身子骨,如何能抗得住?”
说着话,张仲人运指如风,将陆铭周身穴道一一封住,最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打开取出一颗乌黑透亮的珠子放进陆铭口中。
“为了以防万一,老夫只有将这孩儿的周身穴道暂且封住,让他进入假死状态,以免毒素随着血脉流动,再惹出什么差错来。”
陆义忠被张仲人这一番动作看花了眼,等张仲人重新盘膝坐下了,他才问道:
“前辈,让小公子进入假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张仲人轻声道:“适才我放进他嘴里的那颗珠子,乃是南溟鲛人的泪珠,可保人肉体不坏。加上他体内还有我传授的真气护着,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陆义忠如释重负,道:“如此我便放心了,辛苦前辈……”
张仲人没有回答他,而是专心调息。过了一阵子才睁开双眼,站起来说道:
“这孩子是老夫徒弟,都怪老夫没有保护好他呀!”
“前辈可别这么说!要怪只能怪贼人太狡诈歹毒,怨不得您!”
张仲人摇头说道:“若不是我一时大意,也不会遭此暗算……”
说着他再次将小陆铭抱了起来,道:“不过祸福相依,只要老夫能想法子将他身上的毒给解了,那么也不全是坏事。
而且经此一遭,倒是让老夫琢磨出了一个带他远离京都的办法!”
“什么办法?”陆义忠忙问道。
张仲人答道:“且不管是谁派来的死士,如此行径,不过是想要了结了这孩子的小命罢了!正好如今他处在假死之中,你一会儿便去发丧,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前辈是想将计就计?”陆义忠问道。
张仲人点头道:“不错,既然有这么多人想要这孩子性命,那老夫我便遂了他们的心愿!”
陆义忠也不是寻常人,明白了张仲人的心思后很快便安排了下去。
一时间,府上哭声四起。不到半日的功夫,陆家少宗主遇刺身亡的消息便传遍了京都城,前来吊唁问候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你确定击中了那孩子?”
后宫大院里,周睿坐在书案前盯着跪在地上,少了一只耳朵的杨蛟文,沉声问道。
杨蛟文伏身跪拜,答道:“微臣不敢欺瞒陛下,那孩子的确被我钢镖击中了!”
周睿轻敲椅子扶手,道:“如此说来,陆义忠府上传出的死讯应当不假?”
杨蛟文答道:“理应错不了!微臣的钢镖上喂有剧毒,陆家那孩子绝对承受不住。”
周睿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走到杨蛟文身前将他扶起来,说道:
“只是可惜了你弟弟杨龙武,他是为了替朕办事才丢掉性命的,朕对不住他呀!”
杨蛟文低着头沉声答道:“为陛下赴死是我兄弟俩的福分,陛下不必自责。”
周睿摇头道:“爱卿怎能这样说?是朕没料到陆祚英那老狐狸会安排这样一个高手跟在他儿子身边,才白白误了龙武性命呀!”
杨蛟文抱拳回道:“只怪我们兄弟俩太过轻敌,没有合力出手,才让那剑庄的老头讨了便宜。这怨不上陛下……”
周睿重重叹了口气,道:“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剑庄也跟陆家扯到一处去了……你没有看错吧?”
杨蛟文咬牙道:“错不了,那老匹夫的剑招的确是剑庄的路数!而且当今天下,能驭剑杀敌的高手屈指可数,凭那老头的修为,只怕还是剑庄里一等一的大宗师!”
周睿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冷笑道:
“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莽人!小小剑庄也敢与朕为敌?勾结世家大族不说,还胆敢派人与朕为难!这些个江湖草莽,当真以为朕这个天子是白当的?
对了,你不是说那个老头儿也被钢镖刺中了吗?能不能也要了他的命?”
杨蛟文点头道:“微臣看得清清楚楚,他为了替陆家那孩子挡下钢镖,被生生割去了一个小指头!至于能不能顺带结果了性命,臣心里只有九成把握……”
“此话怎讲?”
杨蛟文答道:“微臣钢镖上所喂毒药,乃是天下奇毒之首,冰蟾五毒散。中此毒者,一日之内要经历五种毒素轮番折磨,直至脏腑坏死,筋脉寸断才窒息而亡。
这等奇毒,在江湖上名声虽大,却极少有人识得,想要化解更是难于登天!一旦给错药只会毒发更快!
当年我们兄弟俩学成出山之时,在巴蜀马别谷中偶获奇缘,才得此毒药,便连我们兄弟也无解药。
除非那老头修为参天,又有不坏仙躯,否则恐怕也难逃一死!”
说完这话,杨蛟文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细的镌花瓷瓶,放到身前,然后伏身道:
“不过那老头既然是剑庄中人,想来他剑术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有那般修为才对!
毕竟江湖之上人人皆知,剑庄一派,于剑术招法上可独步天下,傲视群雄,但内体修为却是短板!
可凡事总有例外。那老头儿既然能跻身剑庄大宗师,未必没有一些保命的独到功法,因而臣才不敢断言!”
“这是什么东西?”
杨蛟文说罢后,周睿便没再继续追问,而是指着那小瓷瓶问道。
“回禀陛下,这瓷瓶中装着的,便是剩下的冰蟾五毒散。”
“你将它拿出来作甚?”周睿问道。
杨蛟文答道:“这冰蟾五毒散所剩无几,如今臣弟龙武已然没了,臣自恃今后也再难用上。不如上交陛下,由陛下安排处置,或有更大的用处。”
周睿笑着拍了拍他的有膀,将他扶起来,从地上拾起那瓷瓶重新递交到他手上,说道:
“爱卿心意朕已尽知,但俗话说雕弓配英杰,好马赠良将,这等奇物还是得交到你手上才能发挥作用。给了我不是埋没了?
朕知道龙武辞世你心里难受,可毕竟在你身后还有朕给你撑着。刚才朕已经吩咐下去了,厚葬龙武。你要相信朕绝对不会亏待了任何一个替朕担忧的忠臣!”
说完了话,周睿将一个令牌交给杨蛟文,说道:
“你放心,朕绝对不会让龙武白死的!他陆家敢伙同剑庄与朕作对,朕就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这样,你带着朕的令牌去太湖城找到黑甲,就跟他说,血债血偿,朕要他去江湖上给朕长长脸!要是闯不下点名头,就不用回来见朕了!懂了吗?”
杨蛟文心知小皇帝这是要准备借黑甲将军之手,在江湖上立威了!接过令牌不敢耽搁,磕头谢恩后便退了出去,然后星夜赶赴太湖。
待杨蛟文走后,周睿才重新坐回书案边上,提笔写了一道密旨,让最心腹的太监给带了出去。
一切妥当之后,他才靠在椅子上呼了口气,冷冷道:“江湖事江湖了,朕倒想看看你们这些老家伙究竟还有多深的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