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影而酌
进了这酒馆,店小二忙迎了上去,看情形似跟茗艳相熟的很,“姑娘楼上雅间请…”长长的托音。
不一会儿,小二便端上来四冷、四热的菜儿,还有一坛“梨花醉”。
“这酒叫什么?”浣儿问道。
“姑娘真是行家,懂这酒,这可是京城里独一份的梨花醉,别处买不到,这也是我们醉花楼里的招牌。”小二道。
“好酒”,浣儿顿了口气,接着说道:“再来一坛”。
“得嘞,梨花醉一坛…”小二喊声道接着说道:“两位姑娘慢用,小的打酒去。”
茗艳点了点头,示意小二退下。
茗艳给浣儿斟满了酒,又给自己斟上,两人碰杯,浣儿一饮而尽。
“浣儿好酒量,平时看你文文弱弱的,不曾想,饮起酒来这般豪气”,茗艳道。
浣儿不做声,直看着空杯子,茗艳会意,又斟满了,浣儿不等碰杯独自便一饮而尽。
一连三杯下肚,浣儿道:“换碗吧”
茗艳似有惊讶,还是对着屋外喊了句,小二推门而入,换上大碗。
一连喝了十碗,这桌边的酒碗高高的垒起,菜未见得吃上几口。这浣熙看似喝的多了,脸颊泛起了两朵桃晕。
“别再喝了,那有你这样饮酒的”,茗艳道。
“这酒真好,让我再饮些”,浣熙有些醉的结巴道。
这时小二将另一坛酒端了上来,浣儿忙接过酒坛,给自己倒满了,又给茗艳斟满。
“来,来我们一起喝”,浣熙道。
你一碗,我一碗,两人就这么饮着,茗艳似乎也喝多了,两人笑着,说着。
“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茗艳醉眼朦胧的说道。
“男人…男人没东西….”浣熙附和道。
“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浣熙”茗艳道。
“我…我知道”,浣熙道。
“你知道什么,你不知道,你就是个傻瓜”,茗艳道。
“我是傻瓜…我是傻瓜”,浣熙道。
“你总是装出一股清纯的样子,惹得个个男子爱恋于你,可这太学中的男子你看也不看一眼,你装什么清高啊”,茗艳道。
“我却羡慕你?”浣熙道。
“你羡慕我!呵呵,装什么?你羡慕我?你羡慕我什么?”茗艳冷笑道。
“你可以随心所欲,喜欢自己喜欢的,不喜欢了便再寻下一个喜欢的”,浣儿自言自语道。
“是吗?”
“眼瞅着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我…我都没有如你般在这太学中好好的,实实在在的花前月下过”,浣熙喃喃的说道,一脸泪痕。
“是啊,这冬去春来,我们便要各奔东西了,真好,不用在看到你这副故作无辜的面孔了”茗艳恨恨的说道。
浣熙不做声,她不想解释,也无需解释,她是她,她在她心中的样子,虽说是自己从不苟同,但虽她吧,又有何妨。
“你不是成天等待你那个看不见摸不到的楚哥哥吗?怎的了?”
“不等了……”
“为啥?”
“你不都说了吗?”
“什么?”
“看不见,摸不到”,浣熙淡淡的道。
茗艳大喜,忙走过来,搭着浣熙的肩膀道:“你也有今天啊?他们还说你清纯专一,还不是一样?”
茗艳狠狠的捏了捏浣熙的脸蛋儿,转眼走开了。
停顿了一刻,茗艳转过身来对着浣儿说道:“我们在太学之中选一个男子,玩玩,你若敢玩,我就服你”
“不就是玩玩嘛,有何不可?”浣熙淡淡道。
“别看你表面上一本正经,骨子里原是这么风骚,我都自叹不如呢”
浣熙不答。
“选哪个男子好呢?”
“随便”
“我们选个太学中最为帅气的,最有才、最有地位的,看你玩的了不?”
“好…”
“可哪个是样样都是最…哪个的呢?”
“你选便好。”
“对了,那就太学五俊,相貌,才学都没得说,个个都是王侯将相之后,家境殷实,人家若是看上你了,你也算是赚了,若没有,玩玩嘛,也找个资质好的玩么。”
浣熙冷冷的笑道,“就依你吧。”
“可毕竟有五个呢,你要找哪个玩呢?我要不找画像过来,你挑选下?”
“不必了,抽签吧,写上名字,抽中哪个就是哪个吧”
“呵,你可真是心大,随你吧”浣熙惊愕道。
“小二笔墨伺候”,茗艳喊道。
不一会儿,笔墨送到,茗艳写上这五俊的名字“曹翰云”、“公孙纥”、“慕容虎”“左阳明”“董翃”,“这曹翰云是当朝宰相曹国公之子,富贵不可…. ”
“不用再说了”,浣熙道。
“还装清高…”
浣儿不应,
茗艳将这写了五个人名字的竹简放在陶罐中,并晃动搅拌着。
浣儿伸手摸了个竹简出来,茗艳急忙抢了过去,“慕容虎”,茗艳读道。
“这可是五俊中最难相处,最冷酷,最瞧不上女学之人的慕容虎,恭喜你,该你哭了”,茗艳表情复杂,有些窃喜,又有些遗憾,五味杂陈的说道。
“就他吧,再来坛酒”。
及酒上来,浣熙留了锭银两在桌上,独自抱了坛酒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有回过头来说了句“多谢你,你虽厌我,我不厌你”。
茗艳愣在那里,不知可否。
浣儿提着这坛酒来到了梨花轩内,这梨花是天物,虽是深秋,楚然该是施了仙法,这梨花却还是常开的,这三年的修炼,浣儿的轻功已经精进了许多,虽说是喝了许多酒,浣儿还是一挥衣袖飞到了这梨树之上。
浣儿斜靠着梨树,这丝雨飘落,落在了浣儿之上,浣儿就这么独自饮着酒,空中月儿已被遮进这片乌云之中,只有这一地的梨花,泛着点点白光。
“楚哥哥,你可要尝尝着梨花醉?”,似哭似笑,未有人应,浣熙对影而酌,天未暮人已老,怎一个伤情。
“尘世如此繁华,我怎可心中无物,别了楚哥哥,你我不负相欠,今日之前我不曾亏欠于你,今日之后你也不必亏欠于我,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于今绝矣,解怨释结,更莫相憎”呵呵,浣熙冷笑道:“好一个难归一意。”
“来,我们干了,于今绝矣”,整坛的酒已被浣熙喝光,罐子也顺着梨树跌落下来,摔了个粉碎。
“碎了好,碎了好,碎了就不会再痛了,没了就是没了,没了就不会再痛了,浣儿不痛,浣儿不痛”,浣儿喃喃着似乎是自己哄着自己,怕是酒精的作用,渐渐在这树上睡了过去。
梦中,浣儿似乎是看见了楚然,自己衣衫褴褛、楚然却身着华服,看得见、摸不到,却是真切的很,睡了许久许久浣儿不愿醒来,在梦中才能得以相见,不负相托,梦中的他,虽是离自己很远,不似那般绝情….
第二日浣儿醉眼惺忪的醒来,身上覆着厚厚的一层梨花瓣儿,如同暖被,浣儿睁眼往上看了过去,刺眼的很,睁不开眼睛,只模模糊糊看见几个枝丫,浣儿一个越步从树上飘落下来,此时浣儿的轻功已掌握了七八分即是从高处跌落,亦能熟练的控制这体内的真气,不至于跌落的过快。
地上满满的一层也是梨花瓣儿,如同软嫩的地毯,只是跌落在泥土里显得不那般洁净了,“好一个洁玉质,终是陷入这污泥之中”,浣儿一声苦笑,又自言自语“或许这便是命吧,昨日在这枝头,曾以为离天是如此之近,但终是要跌落在这浊气丛生的尘世之中”。
浣儿再次抬眼,这一次没有刚才那般刺眼,终是看清了,这满树的梨花一夜之间尽数跌落,只剩这空空的枝丫,显得漆黑一片,浣儿抑制不住的泪水喷涌而出。
“天意如此吧”
半响,浣儿抬手用起真气将这花瓣尽数吸入自己的袖中,满满一袖装满了,浣儿又将自己的素色罩衫解落下来,将这一树梨花包裹好,用小锄挖开泥土埋在梨树根下,覆了土,空空如也,只剩枝丫在秋风之中不时的摇摆着,满眼萧瑟之色。
这便洁净了么?
浣儿苦笑道:“都说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你便在这里好好陪着他吧”,泪水再此夺眶而出,或是哀叹着梨花、或是哀叹着自己,或是兼而有之,这数年的牵挂等待,该就此诀别了,“你高高在那天界,而我只属于凡尘,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我却只会拖累你,这样便是最好的,你还是你,我已本是我,只愿你安好着,便是最好!”
浣儿拭了拭眼角的泪,径直出门,不再回头,哪怕心中如千万只蝼蚁而食,浣儿不再回头。
“你怎么才来啊,这到处找不到你呢,都安排好了,戌时醉花楼,这五俊俱到,你若是悔了,亦可选别人”,茗艳兴奋的说道。
“不必”,浣儿冷冷的说道。
“就是这么嘴硬,碰了壁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茗艳道。
浣儿不答,往里间走去,此刻的她完全没有半分心思在这个宴会之上。
茗艳追了上来,“你还不赶快梳妆打扮一番,你看都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