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姜枫白他一眼说,“再说我跟他姐姐并不相识,想来他姐姐的心病也非因我而起,那我能帮她什么?”
“此言差矣,所谓医者仁心,哪怕去试试也行啊!”孙邈邈挤眉弄眼地说。
徐坤刚才还一副垂头丧气地样子,此时见孙邈邈帮自己说话,立马又变得活跃起来。
“孙药王说得对,你就当是去玩,不论结果如何,我们徐家定不忘姜公子恩情!”徐坤拍着胸脯道。
“那黑炭头跟我一块去,至少他了解你姐姐病情,省得到时横生枝节。”姜枫勉强答应下来。
徐坤表情一滞:“黑炭头是谁?”
只见孙邈邈顶着一张黑黝黝的脸蛋,上前一步抱拳道:
“不才,正是在下!”
徐坤闻言没憋住,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在这偌大的龙城,人人奉为座上宾的药王先生,竟然被姜枫称为“黑炭头”!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笑掉全龙城读书人的大牙。
孙邈邈赶紧稳住徐坤,并凑到其耳旁低声道:
“此乃家事,切勿外传!”
“放心,我能理解!”
徐坤答应一声,可看到孙邈邈那张黑脸,越发觉得“黑炭头”这称号极为贴切,遂又绷不住地嗤笑出声。
孙邈邈见状,气得一甩袍袖。
“刚才白帮你说话了,现在净知道笑我,你脸白你了不起啊!”
徐坤急忙捂上嘴巴,仍不能止住笑意,一时憋得满脸通红。
姜枫在旁看着两人,的确是一黑一白,颇为相得益彰。
其实这两人本就相识,不过联手布局,给姜枫上演一出双簧,目的就是要把姜枫骗去徐府。
那小五被蒙在鼓里,还傻乎乎地替小师叔说话,差点坏他师父大事,又怎会不挨骂?
姜枫也早已看出这两人心思,无非是陪他们演戏而已。
他知道自己若不答应此事,只要有孙邈邈这个奸细在身边,以后日子绝对不会安生,还不如趁早把事情解决才好。
三人同乘一辆马车来到徐府,正好赶上午饭时间。
徐府家大业大,宅院相当宽阔,房中布置也是豪华无比。
据孙邈邈介绍,徐家乃是龙城有名的商贾世家,祖上三辈都是行商出身,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到徐坤父亲这一代,才有如今规模。
应姜枫要求,午饭时不许他人打搅,就连徐坤父亲也未露面,只这三人一同用餐,吃得倒也舒适自在。
之后姜枫二人随徐坤到他姐姐闺房,房中布置极为清雅。
一道珠帘将房间分为内外两室,外室书桌上放着一卷画像,正是七天前姜枫与徐坤初遇时见过的那副。
“姐姐,我把姜公子带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跟他说吧!”徐坤对着珠帘说道。
“小坤,辛苦你了,可曾请姜公子用过饭食!”
珠帘之内淡淡传出一道女子声音,听起来虚弱至极。
“姐姐放心,一应琐事皆已安排妥当,您安心养病就是!”
随后,徐坤向姜枫使个眼色,便和孙邈邈一同离开,并随手关好房门。
姜枫有些纳闷地盯着珠帘,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姜公子,请恕心格身体不适,未能恭迎尊驾,不周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徐小姐莫要客气,不知请在下前来,所为何事,望徐小姐直言相告!”
姜枫说完,珠帘内窸窸窣窣一阵,却未有回应。
这时,珠帘分开一条缝隙,走出一名小丫鬟,极有礼貌地对姜枫欠身一礼,便向房外走去。
另一名小丫鬟正坐在榻边,给床上的清癯女子喂药。
女子吞下一口汤药,对那小丫鬟说:“先把药放下,你也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
“是!”
小丫鬟站起来向那女子欠身一礼,端着药碗走到姜枫细声细气地说:
“我家小姐生病已久,请公子一定温柔相待,切勿吓到小姐,奴婢感激不尽!”
姜枫微微一笑,点点头以示明白。
随后这小丫鬟也朝姜枫欠身一礼,又轻轻把药碗放在外室桌上,便踮起小碎步走出房间。
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又见房中仅剩他们两人,姜枫难免多出几分窘迫。
“你我初次见面,却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徐小姐不怕坏了名声么?”姜枫率先打破沉默道。
“将死之人,哪还在乎什么名声,倒是公子雅量,让心格敬佩不已!”
“此话怎讲?”姜枫疑惑道。
“心格大声说话好累,请公子移步内室,再听心格娓娓道来。”女子气息疲软地说。
姜枫掀开珠帘,缓步走到内室。
女子略显吃力地支起半边身子,指着榻旁花椅说:
“公子请坐!”
姜枫也没客气,颔首坐下道:“现在徐小姐可以说了吗?”
“请公子叫我心格就好,‘徐小姐’听着怪生分的。”
女子闺名徐心格,作为龙城巨贾之长女,并不像寻常大家闺秀那般羞涩内敛。
“那就请心格姑娘讲讲,为何非要把在下叫来此处!”姜枫快言快语道。
“公子有所不知,此事盖因那城主梁宓的私生子而起。”徐心格半倚在卧榻上说。
“宋鹤?!”姜枫恍然道。
“正是!”徐心格微微颔首道,“说来见笑,心格本有一未婚婿,寒窗苦读十载,尚未取得功名,便与我阴阳两隔,着实令人痛心!”
“所谓人死不能复生,心格姑娘何必痴痴不放,若贵婿泉下有知,想必也不愿看到姑娘如此模样。”姜枫劝道。
“公子说得是,然而他并非死于疾病或是天灾,心格当真是不能释怀!”
徐心格说着,紧紧攥起一双粉拳,指甲深深陷进皮肉之中。
“你的意思是,他死于人祸?”姜枫追问。
“不错!”徐心格咳嗽一声道。
“姑娘有病在身,切勿激动,保重身体要紧!”姜枫提醒道。
徐心格摆摆手说:“没关系,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姜枫无言以对,只好听她说下去。
“那宋鹤嚣张跋扈,只因一幅字画不甚满意,竟将我夫婿活活打死在街头,连官衙都不作审理,最后找个替死鬼草草结案,心格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若梁宓存心袒护自己儿子,自然是无法正常结案,不过那宋鹤已死,心格姑娘理应解开心结,为何至今仍卧病在床?”姜枫不解道。
“太迟了!”徐心格轻叹一声道,“心格卧床已有三年之久,期间不知请过多少名医,就连孙药王都束手无策,拖至今日早已病入膏肓。”
“徐家家大业大,为何不早早去鬼市请来杀手,即便那梁宓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时时保护宋鹤,而且行刺暗杀向来难查真凶,必定不会连累到徐家!”
“哪有这么简单,徐家自然早就做过此等打算,只是鬼市中无人敢接这单生意,而父亲又不能公然发布悬赏,只好让那宋鹤逍遥法外,直到公子出现,此事才算了结。”
“我杀宋鹤不过是一时兴起,心格姑娘莫要挂怀,更不须感激在下,静心养好身子才最重要。”姜枫好言劝道。
“公子乃人中龙凤,不拘小节,但我们徐家却不能忘此大恩,他日若有用到徐家之处,我等必当义不容辞!”徐心格诚心许诺道。
姜枫不置可否地笑笑,又不想于此事纠结,只得转移话题道:
“在下尚有一事不明,既然贵婿与姑娘成婚已是必然之事,又是如何因一幅字画而得罪宋鹤的?”
“说来惭愧,徐家自恃家财万贯,却从未帮他半分,就连他的衣食开支,也是靠他自己卖字卖画挣来……”
徐心格说着,不禁落下泪来,急忙用手中丝绢接住,整理心绪重又说来。
“那天碰巧遇到宋鹤要我夫婿为他作画,画作完后,却又嫌要价太高,两人一时争执起来,结果就成了现在这般情况。”
话刚说完,徐心格已然掩面而泣。
“姑娘节哀!”姜枫在旁劝道。
“这老天不开眼,恶人总能横行,好人却会短命,世间哪还有公道可言……”徐心格呜咽道。
话未说完,徐心格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拿开掩口的丝绢一看,竟有一滩鲜红血渍,脸色也苍白得厉害。
姜枫听得明白,心道这女子倒是个难得的痴情种子,不禁又想起前世的妻子,也不知自己身故离世后,她可曾安好?
想到此处,姜枫不容徐心格拒绝,一把抓住其青葱玉手,指尖按在其腕处,静心感应片刻,方才收回手指。
“在下一时失礼,唐突之处,姑娘勿怪!”
“无碍!”徐心格笑笑说,“公子也懂医术?”
“略有涉猎而已,难登大雅之堂,不过姑娘须听我一言,否则性命难保!”姜枫正色道。
“请公子明言!”
“此症并非绝症,自然有解救之法,只是那药引难寻,且须七七四十九日方可熬炼出炉。”
说到这里,姜枫停顿一下摸摸鼻子,又深深看了徐心格一眼,似乎是想确认对方是否相信自己,倒颇有几分那青田老头的神叨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