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蛮不讲理,懒得跟你说!”
梁宓大袖一挥,刚把脚迈到卧房门外,忽听府中有人通报。
“大人,凶手查到了!”
“速速报来!”梁宓喜不自胜地喊道。
一名差役押着一位小矮子,快步跑至梁宓面前,单膝跪地道:
“大人,此人说杀人者乃是姜枫!”
梁宓自然认识这位小矮子,随即强压怒火问道:“你家主子是怎么死得?”
“昨夜主子执意要逛鬼市,小人自当随同,谁知遇上一位江湖游侠,那人一身武力超群,随行护卫皆不是对手,主子难忍对方欺辱,这才惨死在对方魔爪之下。”
“那为何你还活着?”梁宓一脚踹翻小矮子道。
“那人说留小人一命,是为了给大人您带话儿!”小矮子哭丧着脸说。
“带什么话?”梁宓怒目圆睁道。
“他说……他说……”
小矮子吞吞吐吐,显然是不敢说出口。
“尽管说来便是,本府不会怪罪你的!”梁宓口气稍缓道。
“他说,听闻主子从未进过城主府,今晚他便替主子完成这个心愿,帮主子与大人您父子团聚!”
“够了!”梁宓实在听不下去,“除了这些,他还说过什么?”
“他还说他叫姜枫,要找他就到鬼市来。”小矮子如实答复。
“好狂的口气,这些年来鬼市中人当真蛮横无礼,敢是欺我城主府无人不成?”梁宓若有所思地说。
“大人!”那差役突然出声道,“若无其他吩咐,下官便将这家奴送出府外,以便整备兵马,定要活捉那凶手姜枫。”
“好,你去吧!”
梁宓淡淡说完,又暗中使一眼色。
差役会意点头,拖着小矮子来到府外一深巷,对准小矮子脖颈拔刀便砍。
那小矮子似早有准备,滋溜一声蹿到旁边,堪堪躲过刀锋。
可惜他不通武道,只怕仍是难逃一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儿射来一柄飞刀,正中那差役眉心。
小矮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急忙对着空处磕头道谢。
只见巷尾走出一黄衫女子,身后还跟着一名黑袍侍从,缓缓向小矮子走去。
城主梁宓见那差役迟迟不来复命,安耐不住便亲自去调派人手,即刻兵发鬼市。
这一消息自然早早传到姜枫耳中,此时他正把玩着一串念珠,嘴角斜斜挑起一抹邪恶弧度。
鬼市中白天极少有人出现,今日却有大批人马涌入,除官兵之外,其余便是前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整个龙城可谓是万人空巷。
鬼市最中心乃是一处八廓广场,周围通向八条深巷,每条巷子各有不同营生。
姜枫并未躲在俗子药铺,反而也来到八廓广场,静等龙城官兵前来。
这一举动引起百姓们一片热议,到处嘁嘁喳喳,皆在讨论昨夜的鬼市惨案。
“多少年来,这鬼市中死人无数,还是头一次见官兵前来盘查。”
“这次死得可是那私生子宋鹤,虽然城主大人没有亲口承认过,但谁不知道他就是城主之子。”
“你们瞧好吧,这位姜少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接下来可有好戏看喽!”
“不过一江湖游侠耳,也敢与帝国权贵作对,我看是不知死活。”
……
人群中说什么的都有,姜枫全不理会,只是眯着双眼,晒着太阳,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很快梁宓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率兵而至。
周围百姓忙不迭退避,有人动作稍慢,一旦磕绊倒地,即遭人群踩踏。
“哪一个是姜枫,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有差役冲着人群呐喊。
闻听此言,人群退得更快,生怕被看成是姜枫同党。
顷刻之间,广场只剩姜枫一人,独自斜靠在墙壁上,丝毫不为官兵声势所动。
梁宓骑马上前一步,伸手指向姜枫,眼神冰冷地说:
“看样子,你就是姜枫!”
“算你还有点眼力,老子怕你们找不到地方,一早便出来等候,若你们再不来,老子就准备回去睡觉了。”姜枫懒洋洋地说。
“狂妄鼠辈,想睡觉就去大牢睡吧!”
梁宓冷笑着,手势朝身后一打。
“给我拿下!”
一众官兵抽刀而立,个个凶神恶煞,正欲上前抓人。
谁料手中钢刀不受控制地飞上半空,就在众人眼前团成一个铁球,哐当一声砸到地面,惊起一片尘土。
只闻一道苍老声音从天而降——
“贫道看谁敢动!”
鹤发童颜地青田老头轻飘飘落在八廓广场,撇开那身破旧道袍,倒也符合那仙风道骨之相。
梁宓看清来人,心中陡然一惊,对眼前所见难以置信。
“下官若没看错,来者可是青田道长?”
“正是贫道,多年不见,梁城主是否安好?”青田老头捋着胡须道。
梁宓闻言,心跳猛增,慌忙下马,快步走到青田老头身边,竟是躬身施一大礼道:
“不知道长驾临龙城,下官有失远迎,还望道长恕罪则个!”
“算你还懂点礼数。”青田老头目不斜视地说,“若贫道不曾现身,你欲如何处置姜枫啊?”
“道长有所不知,这姜枫罪大恶极,今日若不拿他,恐难平民愤!”梁宓打着官腔说。
“即使如此,贫道且问你,姜枫是如何罪大恶极,又是如何激起民愤的?”青田老头追问道。
“据下官所知,昨夜姜枫于鬼市行凶,斩杀无辜百姓十余人,又将那宋鹤头颅置于下官卧室,手段之残忍,行事之歹毒,当真闻所未闻!”梁宓添油加醋地说。
于是青田老头把话头抛给姜枫:“枫儿,梁城主所言是否属实?”
“并不属实!”姜枫答道。
梁宓又想说话,却被青田老头挥手拦住,只得不情不愿地听姜枫说下去。
“枫儿所杀之人绝非无辜百姓,而是那宋鹤护卫,并且是对方动手在先,枫儿只为自保而已。”姜枫解释道。
梁宓再难听下去,当即反驳出口。
“即便宋鹤有错在先,那也罪不至死,而你既杀宋鹤,为何还要杀他母亲,甚至将那无头尸身悬于城门,在你眼里,视我龙城官衙为何物?!”
“简直一派胡言,我从未见过宋鹤母亲,又怎会杀她,你勿仗着官威,就在这儿血口喷人!”姜枫寸步不让地说。
“本府看你才是狡辩,那宋鹤命丧你手,她母亲听闻后,前来寻仇,结果也被你所杀,合情合理!”梁宓道出心中推测。
“这宋鹤母女跟梁城主是何关系,想必大家心知肚明,梁城主也不必掩饰,我姜枫行事光明磊落,杀便杀了,没杀便没杀,有何狡辩之处?”姜枫讪笑道。
“看来这里头大有误会,贫道愿从中调解,不知梁城主意下如何?”青田老头斡旋道。
梁宓明显是非常忌惮青田道长,心中一万个不愿,也不敢说出口,只得强忍怒意道:
“既然是道长出面,下官自当从命,还请道长一定公允!”梁宓心有不甘地说。
“枫儿当街杀人自然不妥,况且所杀之人又与梁城主颇有关联,贫道必定严加管教,绝不会再让他惹是生非。”青田拍着胸脯道。
“这……”
梁宓想说什么,又不敢随意出口,自己小儿子被杀,一句“严加管教”就想了事,这老头护短也护得太明目张胆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一切由道长做主便罢!”
梁宓强压骂娘的冲动,脸色阴沉至极。
“有梁城主这句话,贫道自当记下这份情谊,一切系于贫道之身,不日必定查出那无头女尸真相,替梁城主讨回公道!”青田老头信誓旦旦地说。
梁宓黑着脸点点头,又向青田老头躬身一礼,才转身向一众官兵下令道:
“收兵!”
众官兵哪里清楚其中来龙去脉,却又无一人敢问,皆乖乖跟随梁宓返回官衙。
不仅如此,那看热闹的百姓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一老一少到底是何来历,以前怎从未在龙城见过?
鬼市中潜藏的一些江湖游侠,更是会集于空问堂门前,尽来打听龙武榜是否又有更新。
在他们眼中,除朝堂权臣之外,唯有龙武榜上的高手,方能让龙城城主那般忌惮。
可惜空问堂大门紧闭,谢绝任何人来访,只推说龙武榜并无更新。
经此一事,姜枫在龙城声名远播,风头隐隐盖过白虎军凉州大捷的消息,就连那远在边境的赵信都有耳闻。
其实姜枫之前也不知道青田老头有这般威势,还当这老头最后会以武力压人,甚至是取下龙城城主首级,然后远遁江湖,再来个销声匿迹。
回到俗子药铺后,姜枫跟在老头屁股后面,一遍遍追问他跟那梁宓有何瓜葛,怎能让对方如此俯首帖耳?
“你不是从不相信为师认识帝国权贵吗,现在还来问什么?”老头故意吊姜枫胃口。
“老头,你就别卖关子了,说一说又不会死人!”姜枫已快失去耐心。
孙邈邈将两位接到后院,亲手倒上两杯茶水,又主动给青田老头按腰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