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的蜜橘重重砸在桌上,落下一声闷响。
萧子轩被她的反应惊到,有些紧张的问段无双:“怎么了双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橙黄色的蜜橘从桌上滚落,停在萧子轩脚边。
“没事,”段无双连忙回过神来,含笑握住萧子轩的手,“臣妾有了身孕之后时常如此,方才腹中有些许不适,现下已经好多了。”
萧子轩俯身捡起,对段无双的回答不疑有他,反而笑道:“瞧这孩子,不过才两个多月已经将你折腾成这样,看来该是个男孩。”
段无双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却掩藏起来,回问萧子轩:“皇上难道不喜欢女儿吗?若是臣妾这一胎是个女儿怕是要吃醋了。”
“女儿也好,”萧子轩眼中闪着细碎的光,与方才迥然不同,“若是生了女儿像你一般才好。”
他们相谈许久,段无双才想起方才宁王的问题,仔细地剥着手里的橘子:“臣妾听说,这宁王在先皇去世前也是立嗣中呼声较高的?”
谈及此,萧子轩面色沉下来,沉吟良久:“倘若我不是母后所出,只怕今日这皇位真是要落进他的手中。”
“只是,”段无双仍然奇怪,抬眼打量着萧子轩的神色,“这宁王这些年来似乎也不争不抢,即便争储一事如何激烈,宁王本人似乎并无此意。”
倒是萧子轩,实属有些步步紧逼。
“并无此意?”
段无双从未见过他脸上如此的笑容,那是一个成功者对于失败者的嘲讽,“一切都难说的很,双儿,趁胜追击,永远不要给你的敌人喘息之机,即便此刻他并无争抢之心。可只要他在,争夺其实永远都在。”
“皇上希望臣妾如何做?”
萧子轩低着头,细细摩挲腰间挂饰的玉佩,那是块上好的玉,倒不是说玉质本身有多么难得,只是那翡翠颜色中心一点鲜红,不偏不倚是恰到好处的圆形,任凭世间再难找到第二块。那是登基之时萧子晗献上的礼物,段无双没想到他会一直戴在身上。
“朝中一直有不少大臣即便在朕登基之后仍然与宁王交好,他们是怎么想的朕心里清楚,只是明里暗里难以连根拔起,朕只怕……”
萧子轩叹口气,似乎也有许多无奈。
见段无双久久不接话,他有些奇怪,偏着头看她,眉眼含着笑:“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窗子不知何时被画未支起一角,微风悄悄地溜进来,拂起段无双鬓边的碎发,撩拨着她的心弦。段无双确然是位美人,任凭萧子轩看她多少回仍然会有如此惊艳。她的美并不在于脂粉珠翠堆叠而成,却是一种浑然天成的高贵,叫人难以亵渎。
段无双感受到萧子轩投过来的目光,垂下眸子:“臣妾只是不懂,难道生在帝王之家,就要放弃自己的兄弟手足,为了皇位与权力角斗?所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妻和睦,竟然都比不上万人之上的高位?”
不知道段无双是在问先皇还是在问萧子晗,抑或是在问她自己的命运,萧子轩盯着她看了良久才道:“权力相争,总得有些牺牲。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与儿媳都可以因此扼杀,又有什么不可以?”
段无双猛地抬起头,炯炯目光盯住萧子轩:“皇上已经知道了?”
那日夜里允安前来,萧子轩就看到了?
他仍旧抬手揉了揉段无双的头发:“你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忽而一顿,眸光之中有些心疼,“朕不想让你看到这些的,双儿,你只需要站在我的保护之后就好了,这些你都不需要知道的。”
不知道忽然哪里生出的勇气,她问道:“先皇从未爱过母后,迎娶她不过是为了权力支撑,不过是为了与太皇太后抗衡,那皇上呢,皇上可有真的爱过臣妾吗?”语气带着玩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意着萧子轩的每一个表情。
大约是想到段无双会这样问,萧子轩怔了一怔,看向段无双的目光有些复杂,他将段无双搂在怀中,不断收紧,叫她难以逃脱:“双儿,朕对你如何你看不出来吗?朕说过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要站在朕身后就好,朕会保护你的。”
段无双靠在他的肩上,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风的缘故,在萧子轩看不到的地方竟然会有泪水滑下来。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竟然有些难过。
难过的是萧子轩其实很爱她,更加难过的是即使爱她也一样不惜为了自己的皇位牺牲她。
一连几日,段无双的精神都恹恹的,萧子轩特许她出宫回到段府住几日。
马车还没行至段府的门口,已经看到丞相夫妇出门迎接,想来已经等了许久。
“参见皇后娘娘。”
段无双缓缓下了车,颔首示意起身,而后连忙握住祖母的手,泪光盈盈:“祖母。”
老人一双手干枯柔弱,抬起来撩开段无双耳边的秀发,打量着段无双,眼睛早已不似之前那般有神:“我的乖囡囡孙女回来了。”
见到家人,似乎就看到了依靠,仿佛是黑夜中行走一下子见到了光亮。段无双忍住眼泪,只是面上含笑,不忍心叫祖母担心,随着家人进了府。
母亲早叫人备好了晚膳,段无双扶着祖母落座,而后自已坐在祖母身侧,一路上与祖母母亲说说笑笑,却不见父亲说一句话。
“宫里不比家里,一切都得依着规矩来,切不可太过任性。”祖母这话中有话,夹起菜放在段无双面前的小碟中,筷尖落在碟沿上敲了敲。
父亲冷哼了一声,面色沉闷:“我瞧着她是任由着性子来,是以前太过骄纵她了。”
“老爷何必说话这么重,还说女儿,自己不是也没顾着君臣的身份?哪有同皇后娘娘这般说话的?”
母亲这话惹得段无双心里平白不快,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却要顾及君臣规矩,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画未,将他们都散了。”
周身伺候的一众婢女纷纷躬身退下,屋里只剩下段家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