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夜里总有一些奇怪的声音!”芦苇荡小镇酒楼内,一位食客对着身旁的同伙说道,手中拿着一把茴香豆,说完丢进嘴里一颗。
“是啊,我跟你说,听说昨晚隔壁的狗剩撞见鬼了,现在还在床上病怏怏的!”同伙也学着他丢了一颗茴香豆到嘴里,只是没丢进去,尴尬的笑了笑。
“哎,听说懿国那边有动静了,咱们芦苇荡不会被打进来吧!”
“害,咱这芦苇荡前有三城四关,后面又紧挨和州主郡宜城,这才几天?人家这么快就能打进来?还有啊,我听说朝廷马上就要派人驻守这里,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咱这芦苇荡估计会变成兵家必争之地!”那人左右看了看,附耳对着同伙悄悄的说道。
“那我们?”
“嘘······”
张明照提着茶壶轻轻擦抹上一个客人留下的油印,耳朵也没闲着,将两人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下去。
原来,芦苇荡这几夜妖物增多,应该是战争所为,现在估计这十里芦苇荡拄着一些牛鬼蛇神,还得废他半天功夫走一遭,不过走走又何妨呢?
“哟,黄大人来了!”柜台掌柜两眼放光,急忙将嘴中瓜子壳吐出,轻拍了两下手,又急切的对着张明照喊道:
“去去去,快去叫王胖子多弄一些好菜,另外把二十年的芦苇香取两坛来,快点,磨蹭什么!”芦苇荡掌柜姓周,叫周仁,芦苇镇的人都叫他周二,说他尖酸刻薄,趋炎附势,见佛说佛话,见乞丐说乞丐话,一个周仁,少了一个人字。
张明照没有吭声,直接点头向里面走去,倒是让芦苇镇出名的掌勺大厨王胖子有些抱怨,不过他同样也看不起张明照,他不识字,也知晓字应该怎么写才美观,就像自己这王平两个字,不说比张明照好看,但是至少也是规规矩矩的,不像张明照写的,什么鬼画桃符,这谁能知道写的什么。
“好菜好菜,用多了就骂,不好吃又骂,去,帮我洗下菜去!”王胖子不耐烦的催促张明照一声,发现张明照一手抱着一坛芦苇香,大口的咽了咽口水。
“外面啥人啊?”王胖子可清楚的很,过年过节都没见的周二开一坛好酒助兴,现在竟然大方的拿出两坛芦苇香,这芦苇香是好酒,至少在越国来说比较出名,以前这里本来是一家酒坊,专门酿造芦苇香,不知什么原因,这一家老小搬离芦苇镇后,这里的酒坊也垮了,当然后面也有不少人模仿芦苇香,只是酿造人不同,酒又怎么会相同呢?
以前的芦苇荡比现在更加热闹,就是远在岚京的,都会跑到这酒坊里来尝尝芦苇香,芦苇香,芦苇香,小儿醉怏怏!
自酒坊关闭后,正宗的芦苇香再也没见着,反倒是芦苇荡酒坊莫名其妙多了两三个,周仁这人自小就精明,他知道这酒珍贵,提前将酒坊里的酒全都买下,遇上什么贵客,就拿出珍藏多年的芦苇香。
“黄大人,您这边请!”周二两眉欣喜,一脸艳羡,先是看了看凳子,刚想用自己袖子擦一下,又觉不妥,连忙对着厨房那边喊道:
“张明照,快点!先拿两碟小菜!”
说完嘿嘿一笑,看向那个比他矮上一头的肥腻男子,准是又缺钱了,要不黄大人也不会来他这,说起这酒楼,还得多亏黄大人,只允许周二一家开,当然这里面的钱也大半落入这黄大人的口袋中。
“明日宵武骑接管芦苇荡,我这小小的九品芝麻官也算到头了!”肥腻男子悠悠看向酒楼,忽然坐下对着周二悄悄一挥手,示意他过来。
张明照两手端着菜盘,菜盘上两坛正宗的芦苇香,一碟茴香豆,一碟盐皮花生!先是一只手拿着抹布擦了擦桌子,这才慢慢将芦苇香放在桌上,好像看到黄一品看了他一眼,装作无事的样子,嘿嘿一笑,两片肥腻的脸上笑的变了形:
“这几日酒楼生意如何啊?”
“啊,哦!哦!好的很,好的很!”一个黄九品明明是芝麻小官,却被这芦苇荡的人都叫做黄一品,一个叫周仁,没了人性,在这当过小二的多了去,也就张明照一个人也算坚持的颇久。
也就等到张明照走后,黄一品这才又慢慢将周二招手过来,又在他耳边附语几句,这几句周二从一开始的淡然慢慢变成震惊,眼睛瞪大老大,小心的问了一句:
“真的?”
黄一品小心的瞧了瞧周围,慢慢点了点头,倒是在厨房边上的张明照两眼忧虑,有些出神,要不是王胖子叫了他几句,估计还在那痴痴的站着。
“我听宵武的将军说,芦苇荡马上就要变成战场,眼下长阳关被破,三路先锋已有两路攻入我灵州境内,估计马上就要打到这来了,宵武军确实有意接管芦苇荡,但是不知为什么,又放弃这想法了!”
“那咱们?”
“吃完这顿,去把所有现银都拿上,咱们去和州宜城,那里我认识一个管事的主簿,兴许还能混个吃空饷的官当当!”
“那黄大人?我?”周二嘿嘿一笑,一贯着急时都喜欢嗑瓜子的他,嘴巴磨了磨,随手拿起一粒花生嚼咬起来,这才慢慢从怀中掏出一锭白银,悄悄塞入黄一品手里。
“大人,只要您带上我一家老小,必有重谢!”
黄一品眼睛一笑,脸颊上的肉都抖动起来,慢慢接过纹银,欣慰的拍了拍周二的肩膀:“周二,我看你这人不错,到了宜州,我给主簿大人推荐推荐!”
“谢谢大人,大人,来,先尝尝这酒!”
“嗯,这老杨家的酒确实没得说,只是早些年没将他制酒的方子买到,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可惜!”
“大人,您有想法?”周二好像想起来什么,眼珠一转将酒碗倒满,这才推到黄一品桌边。
“有了酒糟子,这芦苇酒才算正宗,,可惜了可惜了!”黄一品看着芦苇酒醇厚的酒水,先是一叹,又听到周二这么一句,止住神色带着激动。
“我有个堂哥在老杨家做过几年,有次喝酒时好像听他提起过,说老杨居家去了陌州,至于是做什么,这就不知道了!”
“陌州?”陌州离他们也就隔了一州,不算太远,可陌州地方比越国其他七州都要大上不少,而且人口众多,紧挨凉国乾国云来,三国边境。
“这就有些难办,陌州这么大,嘶!”黄一品思忖几分,看到张明照端着餐盘走来,这才收回思绪,对着周二嘿嘿一笑:
“来吃菜,吃菜!”王胖子手艺没得说,黄一品这人出了名嘴刁,可在王胖子手里从没说过什么话,倒不是这王胖子真的比得上宫廷大厨啥的,那当然不可能,主要还是有次黄一品前来吃饭,只说这菜不好吃,王胖子便提着菜刀,冲出厨房作势要砍他,那一会儿,要不是被旁人拦着,估计这王胖子早就得手了。
现在想想都有些余悸,他是真怕啊,尤其是看王胖子眼神时,总能感觉到一丝杀气,一些人取笑说王胖子不敢砍,都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只有寥寥几人人抱着王胖子,也就他站在那里,看着王胖子那吃人的眼神,他敢,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可是不知为什么,王胖子又收回菜刀,也就此过后,再也没人说王胖子做的菜不好吃。
酒至三巡,周二满嘴酒气,走路摇摇晃晃,引得黄一品嗤笑两句,说他醉了。
“哎,没醉,饿!”周二打了个饱嗝,悻悻一笑,这才站起身招呼张明照:“张明照,你过来,过来!”
“呢,这是你这个月的饷钱,以后别来酒楼了,我这酒楼马上就要卖给别人了!”周二又打了个饱嗝,嘻嘻一笑看向张明照,又站起身摇摇晃晃的从柜台里拿出一吊铜钱。
“当!”铜钱置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张明照看了看,有些疑惑:“多给你一吊,省的他们说我没人性,走吧,酒楼关门了,关门咯!”周二退攘了张明照一下,发现张明照没有动,又轻踹了两脚。
“去,去,去!别老待在芦苇荡这个地方,怪不得人家看不起你!”周二露出一丝醉笑,似乎看到张明照拿着铜钱走出酒楼,这才嘿嘿一笑,转头对着已经醉的胡言乱语的黄一品说道:“大人,来,喝!”
“喝!”黄一品醉的不行了,都还没将酒杯拿起,直接握拳对着自己嘴巴一灌,发现并没有酒水落下,又痴痴的握拳对着中间看了一眼。
“哎,嘿嘿!醉咯,醉咯!”
朝廷怎么想张明照不知道,反正他只知道马踏铁蹄之下,没人管他们,他们这芦苇荡就要完,你就像是治军严谨的,不许随意杀戮百姓的,可就是这样,难道就不会出事?
不可能,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更何况这里地势开阔,后有三城四关作为撤退的本钱,前可以作为跳板,以此攻上和州,陌州等地方。
“当官的跑了,咱们这些百姓还不知道!”张明照嘿嘿一笑,佝着身子不自觉中走到城隍庙前,看到城隍庙香火鼎盛的香烟气,又看向那匾额上大大的城隍庙三字。
“你新收的那个徒弟不错!就是胆子有些小!”张明照耳边传出一道女声,空灵回响,久久回荡在耳边,只是张明照没有说话,半响后这才慢慢转身离开城隍庙。
“你干什么去?”
“去看看我那胆子小的徒弟,顺便清理清理芦苇荡!”张明照摆手作别,似乎再告诉她不要跟上来,而这素玉颜也似乎看出来张明照有些心事,慢慢显化身形,两条柳眉一蹙。
“要不要跟他们说!”这是张明照现在所考虑的,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思虑半天,黄一品摆明是不想让百姓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悄摸摸的走,更不会临走前还敲一笔周二的竹杠。
不跟他们说,万一屠杀芦苇荡百姓呢?跟他们说,万一又将朝廷计划暴露出来呢,朝廷自然想到这芦苇荡是很好的一处军事要塞,可不但没有派出军队,而且原本过来镇守的,也突然撤去,一想到这,张明照又有些担忧,眼前是熟悉的人群,尽管他们都不怎么待见他。
“哟,这不是张明照嘛,怎么?没去酒楼当你的店小二?”
“当心周二扣你工钱哦!哈哈哈!”
张明照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经常嘲讽他的几个秀才,半响这才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