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瞎眼老卒缓缓摸着身上那残破不堪的军甲,口中哽咽嘴唇颤动,他虽然看不见。可他知道,他们的将军将那把最爱的剑放在江下,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来取,也许几年后又会来到这里,重新拾起那把剑。
“将军!” 他们老了,张让也老了,十几年过去,昔日的老卒早已不剩下几个,或许在今天,又会减少的更多!
“嗷呜!”水龙腾空嘶吼,卷起一阵气浪,底下的张让立在江面,痴痴的站在那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两眼通红,嘴唇微喏。
浔安城这夜,灯火通明,两岸上打着灯笼的灯光越聚越多,也越来越亮。左川转头望着那个迈着小步的拄着拐杖老人,只见他慢慢的向前迈出一步,一步连常人一半都没有,尤其是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好像下一步就要去了一样!
他不是老卒,只是一个平常百姓,一个老的不能在老的百姓。浔安城,偏据荆州东南,沿玉江而建,自从懿国再无妖患,这里的热闹程度比荆州城甚至还要热闹。当然,这荆州成为懿国第一大州,大部分原因也在浔安城这里。
“你们!”张让驻足江面,转头望向两岸,依依月光照在张让脸上,他流泪了,那是十多年来,第一次流泪,就是离开自己的女儿都未流泪。
“你们!哈哈哈!”张让一边哽咽,一边激动的放声大笑,那豪气的笑声自江中传出,传到每一个老卒耳里,传到每一个前来瞻望将军耳里。
玉江大战,一开始就无比惨烈,从第一天开始,顺着江水漂浮下去的尸体便是数不胜数,十八营死战不退,冲锋营勇往直前,就是原本负责的伙食的后勤营,也拿起瓢盆上了战场。
“谁说我荆州男儿软弱无能!哈哈!”
连着十一天死战,有人在突然的战斗中死去,也有人夜晚休眠中慢慢离去,或许是懿国知晓荆州付出太多代价,荆州这十来年的税负都减轻不少,饶是这样,那最大的功臣还是被国主拉下了马,他们有怨言,可他们知道,自己的将军没有说话,他们即便有怨言又能如何。
十万虎威骑,到最后只有五千多人不到,那个没有负伤,就是张让也在此战中,受了不少的伤害,那战后,重叶走了,他也顺利的和少女走到了一起。
“好好好,想不到我张让有生之年 还能见到我虎威骑十八营,能见到我十二冲锋营!”张让抹了抹脸颊,那是感动的泪水,他以为他们都忘记他了,他以为这荆州城已经忘记曾经那个勇猛的斩妖将军了。
“将军!”一个老卒慢慢站起,似乎听到他说这句话,有些困惑,最后好像明白了张让,只痴痴的笑了笑。
“嗷呜!”空中那条水龙似乎不满的对着张让叫唤一声,好像知道张让没有看自己,有些不满,这条水龙全身被水包裹,那巨口中依稀有一道红光闪过。
张让抬头看了一眼水龙,轻轻的对他招了招手,只见那条水龙似乎明白什么,左右转动两圈,直接飞到张让面前,巨大的龙身卷起一阵风浪,顿时让张让衣衫尽湿。
张让慢慢伸出手,摸了摸水龙龙头,只见这水龙亲昵的低吼几声,这把剑是这场战争后他造的,也是懿国对他的赏赐。
“好久不见!”张让悻悻一笑,像是在摸那个心爱女子一样。
“你这把剑怎么这么丑啊?”少女盯着张让腰间的冷血天虹,也就这句话,让他换了一把剑,相比冷血天虹的熟悉,他反而乐意喜欢这把由他和她亲自打造的红浪有泪。
末了,张让带着复杂的眼神望着江边两岸,望着那一个个熟悉的老卒,望着那一个个不熟悉的年轻人,望着这两岸灯火,望着这熟悉却又伤感的浔安。
“我走了!”张让豪气一笑,直接跃上水龙背部,两脚轻轻踩在上面,一阵微风拂动,吹起将军的鬓发,凌空又望了一眼他们。
“我走了!”
“将军!” “将军!” “将军,不要去啊!”
左川也望着自己师傅,原来自己师傅这么厉害,他只知威武斩妖大将军的威名,却不知他在荆州的影响更甚懿国。
“走!”水龙嘶吼一声,甩出长长尾巴,直接飞到左川和顾千秋那里,张让站在龙头之上,长长的龙须与逼真的龙头,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威严。
“师傅!”左川不知说些什么,只轻轻抬头望了张让那泛着白丝的黑发,与满是沧桑的脸颊。
“上来,我再教你们最后一堂课!”
韩国天州仙人醉
陆引手拿教尺,一手捏着一本书,一手用拿教尺轻轻打在陆莹头上,只见陆莹两手捏着耳朵,嘴巴嘟嘟的,一脸忧郁的盯着陆引。
“哥~!”陆莹似乎有些不服气,两手刚离开耳朵,便被陆引转头轻轻这么一斜。
“嗯?”
“背诵《集乐新乐》第九首,第十三句!”陆引坐在椅子上,一边拿起手中的《铁板神数》,一遍掐指念叨,好像一旁的陆莹念错一个字也没发现。
“在背!”陆引轻轻将《铁板神数》放下,从桌上拿起教尺又轻轻敲了敲陆莹的头,两个丸子头的陆莹顿时气呼呼的盯着他,看着陆引这么认真模样,又慢慢背了起来。
“真是的,外面什么情况了,你还让我背书!”陆莹自然是知道韩国现在发生了什么,刚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哥哥,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又让她背起了乐集起来。
“错,再念!”又是轻轻一敲,这下陆莹忍不住了,直接放下小手,眼睛有些通红,对着他看了一眼,便直接跑了出去。
“?”陆引慢慢转头,看到陆莹直接气走,悻悻一叹,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现在韩国各个州郡发生暴乱,就是道门的天州也时不时有些骚乱,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明王宋业新举兵讨伐内宦张居世,现在这酒楼外面还站着宋业新的惊杀雀,估计是来保护他的,当然也可能是监视他的,谁知道呢。
“臭陆引,活该找不到媳妇儿!”陆莹一边走在仙人醉后院,一边悻悻的嘟嚷几句,就是即将撞上一个人也不知道。
“呀!”陆莹被青薏子撞了一下,直接向后退了几步,当然,与其说是陆莹撞他,倒不如说是陆莹把青薏子撞了。
青薏子可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后院静静的看着那里,他没躲,也没提醒陆莹,就是这样又被陆莹直接生气的踩了几脚。
“我?”青薏子忍住疼痛,看到陆莹那气鼓鼓的模样,又慢慢跟上去,没有讨好之意,只是对着陆莹问道。
“你生气了?”
陆莹被他这么一问,看着青薏子这懵懂不知的模样,像个看傻子一样的白了他一眼,又慢慢离去。
“听说城外有一些流民,你要不要去看看!”
······
“好!”
陆引所在的这座城叫无雄城,因为离道门比较近,这座城也算比较安宁,只是现在,连无雄城都有些流民。
城外,一眼望去,一片片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们在那唉声叹气。
“来这儿领馒头,粥拉,”
城门外士兵突的一吆喝,本看起来无力的那些人眼睛发出一道精光,像打了鸡血一样,“我要,给我!”
“给我!”一个个的扑了上来,啪,一阵鞭子抽响起来,应声倒地一人。
“最好能够排好队,不然一个也别想吃到,还有插队的,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领头的士兵似笑非笑的说到,城主李敖雄看着渐渐排起的人群,示意拿鞭子的士兵差不多就行了。然后点了点头,道“你们只要好好排队,每个人都会有的”
说罢,又看下后面的排队,“小五,小七,你们去看看插队的,别让插队”李傲雄说完看了一眼远处那个蜷缩的在角落那个小男孩,只见那个小男孩看向领着粥的人群,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但手刚想准备扶起,却又无奈倒下,就这样尝试了几下,又看向那些狼吞虎咽的人们。喉咙咽了咽口水,又准备尝试。
“怎么了,想去排队吗”李熬雄看了一眼小男孩,问道,小男孩眼神中闪过一丝害怕,而后转过头去,吞了吞口水。
“怎么不喝粥吗?不吃馒头吗”李傲龙看了一眼小男孩,似乎有些心疼,慢慢对着身后的侍从使了使眼神,示意他去领粥那里去取一份。
小男孩骨瘦如柴,两眼布满血丝,尤其是身上一些青红的磕印与破烂的衣衫,让李敖雄有些难受,他是道门的信徒,自然知道性命可贵,他也一直做着力所能及的事。与其他州郡不同,天州这里,大部分都和李敖雄一样,心怀慈悲,眼含悲悯。
“天下变了!”不知是看到小男孩没有理他,慢慢站直身子,痴痴的望着这城外的流民,哀嚎遍野,有些人还未走到领粥的地方就直直倒下,任凭士兵怎么叫他,再也没有站起来。
说完,李敖雄又低头看了一眼小男孩,漆黑的脸上有些畏惧,可看着士兵手上那热乎乎的粥香,悻悻的咽了两口口水。
“想吃吗?”李敖雄并没有直接给他,而是拿起士兵手上的那碗热粥,捧在小男孩面前,直接正气的问了一句。
小男孩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点了点头,两个带有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渴望,当然更多还是害怕。
“想吃那就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