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剑山顶峰寂静无人,剑梯对面隐约烛火通明,只是大半都被这浓雾遮挡,看不到光亮。王松立在石刻之下,仿佛与这黑夜的天剑山渐渐融合,只有依稀几只蝉虫鸣叫,像是在怀恋逝去的夏季。
石刻上的数字没了刚才那般迅猛的增多,而是一剑一剑的缓慢增长,他在尝试沟通剑梯上的十万佩剑,只是他那淡薄的神识就像一个石头沉入大海,得到的回应却是寥寥无几。
六千七百八十一!
······
六千七百八十二!
石刻上的数字不在变得那么快了,每每这个时候,也就意味着极限不过七千了,剑梯对面的那个老者重重摇了摇头,这天资真的太弱了,弱的连十分之一的认剑都没有,他也不在打王松算盘,他知道王松以后这三年都不会突破一万大关,这样的人练剑又有什么用了,那怕他的剑与别人不同。
“你走吧!练剑不适合你!”老者以神识传音,他只是想跟王松说下,他这等资质别说练剑,根本不适合修行,别再徒劳无功了。
王松缓缓睁开双眼,疑惑的盯着剑梯对面,他认怂了吗?没有,只是满意的看了看石刻上的字数,拿起他那把锈剑往肩上一放,一脸悠闲的下山而去。
这个世上,有人天资卓越,无师自通,有人资质平平,却也从不放弃,王松是第二种,他一直相信只要自己每天进步一点,总有一天也会成为那些高手,屹立人世间。
十万大山边缘
马六将那条黑蛇终于引走,只留下尚有余悸的陈文在那发呆,半响之后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被包住的半条身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大哥!”马六警惕的观望一下四周,这才将手轻轻一挥,小声的喊道,生怕又不小心引来那条黑蛇。
“我怎么救你?”看了看沼泽周围,他这进去自己也会陷进去,一时想不到办法,对着陈文问道,陈文愁眉一会儿,这才对着马六腰间那把斧头说道;
“藤条,用藤条!”
也终于废了好大一会儿工夫将陈文拉到边缘,这才勉强松开藤条,一开始拉陈文时,都有些搞不懂自己什么时候有着吗大力气了,直到陈文从这沼泽离开,看着腰下全是淤泥,一些地方还有些蚂蟥附着。
“陈大哥,你这是?”马六将陈文一把拉起,一边拍打着他身上小虫,一边问道。
陈文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说完,马六这才明白,陈大哥竟然为了一味药草跑到十万大山里面,要不是马六,可能陈文就死在十万大山里,也辛亏这里没看到什么妖兽鬼怪,不然他两估计都活不下来。
马六挑着水桶在再次回到东山镇时,已经是刚刚入夜,少年挑着水桶一抖一抖,与那月下照出的身影缓缓重合。
御京城
赵宣化思绪万千,一个人呆呆的望着窗外,等到元书扶着温复慢慢进来,这才转过头对着温复轻轻施礼。
“先生!”
温复摆了摆手,被元书扶着慢慢坐下,这才笑意说道:“你我现在是同辈,可不要在叫先生咯!”
赵宣化颔首轻点,对着元书看了看,这才说道:“我有一事相求!”
温复哦了一声,示意赵宣化继续说道,元书也同样来了兴趣,他就在想,等到这事忙完,一会儿当着他师傅面与他下棋,他便不好拒绝吧。
“我想求三枚国子监学士牌!”
“你?”温复疑惑一声,元书则有些心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赵宣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盯着温复,既是徒弟又不是徒弟,只是遗憾自己那些书籍或者明事理的大道理再也无人可以继承,也算是张让走后给马六他们一个退路。
国子监的学士只要学满三年,一出去便能在一个州府或是县城中至少混个七品小官,莫说平步青云,至少不愁吃喝,多少读书人挤破头脑也进不去,现在被赵宣化轻轻一言,便让温复点头答应。
“好!”温复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赵宣化被世俗欺染的老脸,有些不是滋味,他只是一个祭酒,负责管理国子监,既不能左右朝政,也不能让赵宣化免受灾害。
“你母亲我托燕小二带来了,没有跟任何人说!”温复又轻轻一语,让一脸风霜的赵宣化一下泛出星光,两肩颤个不停。
“我!”赵宣化哽咽一句,发现自己语气有些变,又没在出声,只是对着温复又重重的施了一礼。
“她就在偏房等着你!”温复没有看赵宣化那般感动模样,只是欣慰的摸了摸他那一手长的白须,直至赵宣化颤颤巍巍的的走出房门,元书这才说道:“师傅,不是说好了让我和赵先生下棋吗?”
元书一脸不满的问道,将温复本来握住的那把白须也一把抢过,温复没有办法,这才安慰的笑道:“师傅保证!一定会和你下棋!”
“真的?”元书揪着那白须也缓缓收了一些力道,眨着那双透露这天真无邪的大眼问道。
“当然!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温复满意的点了点头,别看元书才十岁,可机灵着呢,要骗他没个一百年的人情世故还真不好说,只是他的师傅恰恰一百零九岁。
“好!”元书听罢这才松手,又有些不放心,又抓住白须一把问道。
“那不行,到时他不与我下,你得陪我!”
“好!”
“恩?”元书略一思索,好像想到什么,“现在就与我下,免得到时候他不下,我找谁说理去!”
·······
赵宣化踌蹴步伐,来到偏房前,刚想敲门,又缓缓放下。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他娘。
赵宣化自幼丧父,全靠他母亲一个人拉扯带大,让他念私塾,习字练书。从他懂事起,他母亲便一个人扛起这个小家,不仅要去码头搬货,还在他回来前煮熟饭菜静静的等着他。
“写字的手可不能沾染油烟!”这是他母亲说的,从来不让赵宣化进过厨房,那怕赵宣化百般不愿,他母亲依然不同意。
“今天读书读累了吧,来尝尝娘做的红烧鱼头!”他母亲操劳着双眼,尽管看上去很憔悴,可眼神依然透露着欣喜,那是他第一次去私塾念书回来,他母亲给他做了一桌好菜。
“娘,先生说我这毛笔旧了,要换新的!” “好!”
那支毛笔他用了很久,久到写不了字这才跟他娘提起,他母亲二话没说便点头答应,那是他识字的第三年。
第四年他与人打架,他娘哭着抽打他的屁股也没换回赵宣化的道歉,最后是他母亲上门哈着腰这才让赵宣化继续念书。
“你为什么要打架!”“他们说我没有爹,说我穷!”
“快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我没错!”
读书的第十年,他终于考上了一个小官,那年他母亲已经两鬓斑白,依然为他做了一桌子好菜。
赵宣化的官越做越大,他母亲也愈来愈老,直至他诬陷被贬,他母亲依然在他离去时做了一桌好菜,只是盐加的有些多,让他有些苦涩。
赵宣化脑海里一片片闪过幼年被母亲照顾的影子,那点点滴滴印在心里,从来都没有抹去过,那怕十五过去。
“是宣化吗?”
赵宣化痴痴的出神,直至听到偏房那沙哑沧桑的声音这才抬头。
“娘!”赵宣化大声哽咽道,直接推开房门,两眼带着泪光看着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坐在那里,一时重重跪在地上。
“宣化?”老母亲尝试用手去摸了摸前面,直到没有摸到赵宣化这才失望低了下去,又好像听到赵宣化那哽咽抽泣之声,又缓缓站起。
赵宣化看着他那瞎眼的老母亲,颤颤跪在地上,对着坐在椅上的老母:“娘!宣化不孝,未能在您膝下养老!”
“好好好!”赵母激动着双唇,两手抖动,一时难以平复。
赵宣化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母亲,他连他老母亲何时眼瞎都不知道,就连容貌也比以前更加苍老,赵宣化跪伏在地,对着堂上的老母亲重重的磕了下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母亲直接起身摸到赵宣化身边,用手抚着赵宣化脸庞,嘴中喃喃说道。
隔壁的温复对着棋盒刚抓起一子,好像听到偏房动静,一边落子一边摇头,丝毫没有理会棋盘之上棋局走势。
“师傅!你输了!”元书有些疑惑的说道,又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棋盘,这才说道。
“哦?”温复闻言收下心思,忧虑的看了一眼棋盘,何时元书下棋如此迅猛了?
“娘,对不起!”赵宣化啜泣说道,被他那瞎眼的母亲静静的摸着头,那一刻他那不安的心灵仿佛找到了归属,久久不能平息。
赵母露出以往那般熟悉的笑容,只是比以前更加苍老,也再也看不到赵宣化这种感动流涕的模样,只是一直拍打在赵宣化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安慰着他。
“好了,好了,娘不是好好的嘛!”赵母尽管瞎着眼,自己都有些走不动路,可她依然也是一个母亲,看到自己孩子哭,心疼的安慰两句。
霜陨芦花泪湿衣,白头无复倚柴扉。
去年五月黄梅雨,曾典袈裟籴米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