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滔天巨浪。
庞然大物现身与滔天巨浪之上,古铜色的巨瞳闪烁出危险的光。
海域的游鱼被惊走,栖息的海鸟四散翻飞。整个稻荷神社的平静,被彻底打破。而打破这份平静的,竟然是神社时代追寻的海之女以及……神兽——地震鲶!
“沧澜妈妈,这一次,是我赢了!”观潮跪俯于地震鲶额间,双手竭力支撑着不堪重负的身体,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汗水夹杂着海水流淌而下,打湿少女蓝色的发。恰似一朵弱不禁风的小花。
而这朵小花却绽放出了最美的笑容。对自由的笑容,打破桎梏的笑容。这是她第一次使用神之技法,无论是压力还是威力,皆远超自己想象。不过,自己赢了,稻荷神社受困于那缕神秘的返魂香,而自己身下的地震鲶,则可牵制住沧澜妈妈。
一个是从未经历过战斗的神社巫女,一个是神社百年来的第一神侍。天堑般的差距,在一系列外在因素的作用下不断缩短。
“沧澜妈妈,让开吧,我也不想毁了神社。”少女居高临下地看向神社前的身影。
稻荷神社第一神侍,却只是一个无比消瘦倾长的女子,而就是这么一个无比瘦弱的女子,以一己之力独面神之技法,不退分毫。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仗着神之技法就敢和你沧澜妈妈叫板。”沧澜赤足站立于神社之前,任海面呼啸翻涌,却一滴海水也未能逾越半步。
“看年纪应该还没到叛逆期的说。”沧澜轻言巧笑,任凭排山倒海的巨浪在前,依旧泰然自若。同第一神侍这层身份相比,更像是一个啰啰嗦嗦管教小孩的老妈子。
“以前我也是这个年纪认识的那个家伙,比你还要叛逆、比你还要张扬……用我那死去的老妈的话说应该是——锋芒毕露!”
沧澜无视身前的滔天巨浪,泰然自若地呢喃自语。
“她经常和我一起偷跑出去外面玩,带我一起看神侍们禁止看的恋爱小说,还经常和那些人顶嘴……”
“最后的最后……她逃离了稻荷神社,和一个野男人追寻那劳什子的爱情。”沧澜的话语少有地带上了怨气“和现在的你很像,不过她比你更强、更缜密……而且……你一个丫头片子看着也不会有哪个小男生喜欢。”
“她是谁?”良久,观潮问道
“上一任海之女,沧澜之祸的引发者,她的背叛带来的是整个稻荷神社的追杀,最终……是我亲手杀了她,同时,继承了沧澜这个名字!”沧澜看向观潮,眼中不复方才的温柔,取而代之是无以伦比的杀机
“这是每一任海之女与神侍的宿命,你拥有无穷无尽的天赋、力量、地位,但同时也必须为这些付出代价,这就是稻荷神社的规则!”沧澜轻踏脚尖,一道波纹在水面上绽放,随着,一圈无比庞大的咒式瞬间展开,如同激荡的剑气一般飞散开去,四周的海浪在咒式的冲击下激荡一空。
“回答我,暮之霞观潮!”沧澜缓缓起身,随着她的动作,属于第一神侍的力量在她的身上显现,同时显现的还有一股难言的……杀气!“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尝试追寻你那虚无缥缈的自由吗?!”
巨浪排开,整个海面在沧澜的咒力之下化作平静,空中只剩下一条遮天蔽日的巨鲶,稻荷神兽,地震鲶!
空气变得无比压抑,在沧澜的压迫之下,观潮感觉自己随时都可以窒息。但她的双手依旧努力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她不可以在这里倒下,她没有给自己别的选择,她……早就没有退路了!
“地震鲶…”少女终于在巨兽之上站直了身躯,蓝色的长发飘散开来,犹如光洁的丝绸。
“吼!”身下巨兽传来长鸣,表示自己听到了主人的呼唤。
少女指向下方不断接近的身影,蓝色咒力流转,在地震鲶巨口中凝聚。
“水龙吟!”
蓝色的光球犹如一盏苍蓝的月亮,随着少女的指示,无以伦比的光辉在浩瀚沧海之上释放。
侍奉于神明的技法,此刻,在神社重现。
光辉瞬间绽放,时间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沧澜的瞳孔只剩下蓝色的光,在这道绽放的光辉中,她的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一道浅浅的笑。
……
“妈妈,天支柱被誉为最强的个体,难道在天赋上,就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其他个体吗?”星洛蜷缩起双腿,双手环抱。
“当然有,天赋并没有人们说的那么重要,比如那些被誉为绝顶的存在,他们既不是十二天将、也非三大支柱,甚至连心境也是后天修成。”雍容的妇人端坐于沙发上,白金色的长发披散而下,闪烁出斑斓的光。
少女的额头枕在她的膝前,淡金色短发在妇人手间滑动。
“再者,天支柱也并非最强天赋个体,沧海之畔的海支柱同样也拥有毁天灭地的可怕力量。”妇人缓缓抚摸着少女的短发,仿佛抚摸着名贵的丝绸“不过海之女……都是伤心人啊。”
“嗯?”少女瞪大眼睛。
“海支柱和天支柱不同,天支柱可能是男孩也可能是女孩,而每一任海支柱都必定是女孩,且与天支柱最大的不同是,每一任海之女诞生都将被封锁与稻荷神社。”妇人语音温婉,仿佛在讲述一个长远的故事。
“把小星洛一个人关在一个地方,一辈子不让出去。小星洛一定会很伤心吧。”
“嗯嗯。”少女轻轻的点了点头。
“可那是每一任海之女的宿命,倒是那位沧澜的巫女曾经反抗过,并为之掀起了沧澜之祸。”
沧澜之祸,灾厄的海之女。
那些被历史掩埋的匪夷所思的记录在妇人心间闪过。
那是稻荷神社的力量第一次在尘世间展示,也就是那次骚乱,直到如今,也没有任何势力敢侵犯稻荷神社这神秘的势力。
稻荷神社九大神侍齐出,其中最年幼的第九神侍仅仅只有十八岁,可其咒力层面已经不亚于鬼王。
那令人们震惊的是,她们全员入世竟然只是为了追捕一个人,一个世代属于稻荷神社的人——海之女!
传言天穹之下的天支柱唯有沧海之畔的海支柱方可撼动,而那一场战斗却并不是在沧海之畔上演。恰恰相反,九大神侍同叛逃的海之女沧澜在通往荒川的山间相遇。
那场战斗的过程难以考究,但结局却远远地超乎了人们的预料。
九大神侍围攻一位远离海洋的海之女,最终从那座山涧走出去的却仅仅只有一人。
沧澜之祸,灾厄的海之女。以一己之力斩杀稻荷神社八大神侍于山涧,最终力竭而死。
这是那场战斗唯一的幸存者所说的话,而那场战斗唯一的幸存者便是神侍之中最年幼的——第九神侍。
没有人知道,在那场战斗中稻荷神社的传承几乎灭绝,九大神侍传承仅仅存其三。
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唯一活下来的少女经历了什么。
人们只知道曾经的第九神社如今已是第一神侍。只知道她继承了那个带给神社天灾的名字——沧澜!
“小星洛,你是十二天将,是天选之人,更是那位大人的传承者。”妇人看向膝前的少女,眼神中夹杂着无穷的期望“你理应是世间最优秀的女孩,天支柱也好、海支柱也罢、哪怕是同为十二天将的存在,你也不可以输!”
“这是妈妈对你,任性的要求。”妇人轻轻拨开少女额前金发,缓缓一吻。
“很快小星洛就要一个人去御魂神社了,会不会想妈妈?”
“会”
“会不会害怕?”
“不会。”
“会不会停下‘天衣’的修行,懈怠咒力修炼?”
“…不会…说了不会就是不会!”心事被看穿的少女不满的嘟起了嘴。
“嗯,起来了,差不多炽翎叔叔要来接你了。”妇人轻轻地拍下少女的额头,少女也适时起身。
“唳——”
也就是这时,一道清丽的长鸣在妇人耳畔响起。
远方,一道朱红色的人影讯飞而至,朱红的火焰双翼扇动,尘土飞扬,又被妇人随手拍散。
“你要是弄乱我院子里的花,我扒光你的毛!”妇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来者面前。
火焰散去,炽翎朱雀倾长的身影浮现。
“不是不是,路上出了点事情,这状态不太好。”朱红色的青年汉子不住摆手,虽然同为十二天将,但眼前这位的脾气却是出奇的好胜。
自己是因为对权与力毫无兴趣选择回归南域归隐,而眼前这位十二天将天后星曦,却仅仅因为一道当事人都不当回事的赌言,放弃了大好前尘,从御魂神社离开。
“小星啊,我说你也不用这么怄气,毕竟天之女都没当回事…”朱雀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妇人打断。
“够了,输了就是输了,我这辈子是不会再踏入御魂神社的,你也别再想劝我回去!”
“可是人家天之女都说了,你们的赌斗只是戏言,人家的没当回事。”朱雀不住地挠着脸颊,他给人一直是沉默寡言的形象,唯独在这个小妹面前,却仿佛话唠一般。
“而且铃子她们也很想你。”
听到铃子二字,妇人含有地陷入沉默。她因为赌斗从神社离开,发誓此生不战胜天之女便不踏入神社。但两人之间天堑般的克制,只有她自己知道逾越的困难。
若是其他十二天将,也许还有挑战天之女的可能。可唯独自己是,十二天将天空。
“小星洛,出来了,你炽翎叔叔送你去神社。”星曦不再理会朱雀的劝说。
而朱雀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而且天之女已经十几年未曾现身了,推断……可能是陨落了。”陵和铃子夫妇二人忙于神社的事宜,难有闲暇,以星曦的倔强,不可能自己回到神社。可能说服星曦的便只有自己。
“古话不是说,人死账烂吗?”
听到朱雀的话,星曦停下来脚步。
“人死账烂……好一个人死债烂!由美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也不见你表现出哪些人死债烂的样子!”星曦怒视朱雀“御魂神社黄金一代,却甘愿归隐山林,死死守着那个庭院……你骗谁呢?!”
星曦转生向房间内走去,不在理会朱雀。唯有那不经意的呓语,轻吐而出。
“自己都劝不了还来劝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