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明曦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的向小二探听消息,她神色平淡,好奇中还蕴有一丝趣味盎然,真如一个看客一般莫不关己。
长风再瞧不下去,紧绷着面皮霍然起身,桌旁除了明曦之外的三人皆被他的动作吸引,团聚目光呆望着他。
日光侧侧,浑浊的水沁了琥珀色,在碗中顺着他动作的弧度旋转成好看的水涡,明曦悠然抬眼,静谧的目光铺展在长风眉目间。
纵横的心竟被这样柔软的目光刺的瑟缩了一下,长风随即默默的垂下头去,借去整理马鞍,远离她的目光下。
正午的日头总算降了下去,三人各自牵着马走在路上,杂草丛生间,巨石般的沉默沉甸甸的,压的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好不容易熬到了目的地,小卓上前推开门去,灰尘簌簌落下,漂浮到衣襟之上。
长风止步于此。
明曦在小卓之后进去之后,回首见长风不肯移步,便立时回身站在门槛内,悠悠笑问:“怎么不进来?”
过去种种在眼前显露的一清二楚,无论用怎样的和煦春风,都遮掩不住这院中呛人的血腥味,长风的头脑因而有些发晕,他放开手中牵马的缰绳,目光空茫的望着面前心爱的女子。
“主子,你立在此处,真的不怕吗?”
“怕?”明曦笑的越加绽放,她转了转眼珠,在屋宇间大大的扫落了一圈,语调渐渐含了阴狠,“长风,死在你手上的人未必会比我少,你又何必这样问我,当年的事情我绝不后悔,为了你我,拿多少人的性命来垫脚我都不可惜……”
话及此时,长风也露出一丝疲倦至极的笑,他刚刚才了悟到一件事,南原那道裂痕,从来没有从他们之间消失,哪怕他们之间做过再多的承诺,恩爱过再多的夜晚,说过再多的甜言蜜语,在此时此刻的境地里,都不可能互相理解。
阳光涩涩的,化解的心头上的苦也是涩涩的,明曦紧绷的唇线随着长风的转身离开而彻底放松下来,透亮的眼睛雾濛濛,辗转随着长风宽阔的背脊而一点点放远。
的确是自己变了吧,明曦眼前出现自己第一次杀蓝书的情景,回顾着自己笨拙的言语动作与惶恐的内心,由衷感到可笑的瞬间,又有如潮水般的荒寒,从心底溯到指尖。
“长风,我不怪你,我甚至在隐隐的庆幸,在我终于堕入地狱成为恶鬼的同时,你被干干净净的拯救,如最初时的宁昭昭一般。”
明曦朝着阳光扬扬头,漂浮的尘埃便再也不会落在她的眼睛里。她沐浴着阳色,驱逐身体里最后的不安定。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计划,在她心中愈加清晰的显示出恶毒的棱角。
而这一切的根源与起始,都是那个迷雾团团的屈流笙,在离开涂山之前,长兄将她的故事告知给了明曦,那真的是,她听过的最最好笑的故事之一,明曦略略弯起唇角,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