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小家伙明明皱巴巴的,头发也少得可怜,但是听接生嬷嬷这么夸,萧大王爷就仿佛是看到了自家闺女长大后那一笑倾人城的未来似的,心里认可极了,毫不犹豫的说了一声:“赏!”
接生嬷嬷立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一个劲儿的道谢,瑶姬轻笑了一声,掩着唇带着她出去领赏。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萧桓看着怀里的闺女,真是越看觉得越好看,爱不释手的抱了半天,直到冬夏提醒他说孩子稍后还要送去给乳母喂奶,才想起抬头朝着人问道:“阿君看过了吗?”
冬夏脸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的辩解道:“王妃她……有些累,所以就……”
其实她也很不明白,小姐明明那么期待这个孩子,孩子出生前每天都要抚着小腹出神半日,可现在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她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说了一句累,就闭上眼睛睡了。
她本来还打算说几句的,但是没等开口就被瑶姬给拦住了,看她那表情,仿佛是早知道小姐不会肯看孩子似的。
冬夏咬了咬唇,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明明她才是从小跟着沈承君的心腹,怎么总是有事不叫给她知道呢,好气哦。
“也罢,等王妃醒了再看也是一样的。”萧桓听冬夏吞吞吐吐的这么一说,脸上原本温和的笑容忽然顿了顿,神情有些复杂了朝里面望了眼,仔细叮嘱道:“让乳母好生看顾,饿了冻了唯她是问,精心服侍好处自然少不了她的。”
按照王府的规制,子女出生身边至少是要有两位乳母照顾的,但是朝晖苑情况特殊,就只带进来一个,萧大王爷深深觉得自家闺女委屈着了。
“是。”冬夏点了点头,抱着小主子去喝奶了。
沈承君最初其实并没有想睡,只是忽然之间不敢去看那个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女儿,可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竟真的睡着了。
不仅睡着了,还很快做起了梦。
梦里四面全是熊熊的烈焰,火苗迅速的吞噬了房间里的一切,紧跟着朝着她扑过来,更离奇的是,她清楚的知道那就是梦,因为上一世她弥留之际燃火****,没等到火苗涨起来,她就已经死了。
所以眼瞧着火焰越来越近,沈承君感觉动又动不了,干脆就闭上了眼睛,等到再睁开时,场景已经悄然改变。
小小的秋千架,满园的香花,春日阳光灿烂若金,风中还有淡淡的香气袭人。
沈承君疑惑的低了头,发觉自己的手脚变的好小,脚腕上还系着可爱的小铃铛,仿佛是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眼前这熟悉的景色,应该就是还未布下阵法时的朝晖苑,那小小去秋千架摇摇摆摆,上面扎满了花藤十分漂亮,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好多心思造的。
鬼使神差的,沈承君走了过去,坐在上面轻轻的摇晃了起来,动作熟悉的仿佛是早已经做了无数次,可是在她的记忆里,却似乎并没有玩过这种东西。
“虎妞儿喜欢爹爹送你的礼物吗?”正在疑惑的时候,熟悉的低沉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沈承君循声望去,只见沈戎高大威武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回廊上,年轻的面庞上挂满了宠溺的笑容,在他身后,还站着只有十几岁少年时期的沈承逸,欢喜的看着她。
“喜欢!”沈承君听见自己十分大声的回答,然后欢呼着的从那秋千上跳了下来,直扑进沈戎宽厚温暖的怀抱里:“爹爹抱!”
沈戎大笑着伸出手来将她小小的身子举得高高,抛起又接住再抛起,直到她笑闹着抱住父亲的脖子,便用下巴上坚硬的胡茬去蹭她嫩白红润的小脸儿,引得她咯咯直笑。
年少的沈承逸在一旁傲娇的哼了一声,眼里却盛满了暖暖笑意。
“瞧这对父女,又闹起来了。”含嗔带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女子眉目温软的笑望着丈夫与一双儿女,眸光湛湛霁若天光。
“娘……”沈承君身子一僵,轻轻的唤了一声,鼻间泛起酸涩,从父亲怀里挣扎着跳下来,抱住了母亲的腿。
“君儿乖。”和顺公主微笑着俯低了身子,伸手给她擦干净额上玩闹出的细汗,动作温柔极了。
那一刻,阳光很好,风很好,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然而,就在沈承君被那笑容感染的即将沉浸在这份快乐里难以自拔的时候,娘亲的身影一晃,忽然化作了点点星光消失在了原地,沈承君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只感觉胸口骤然一凉,尖锐的疼痛让她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一把森凉的匕首在阳光下泛着幽幽寒光,一半已经没入了沈承君的身体,而匕首的另一端,正牢牢握在沈戎宽厚的手掌中。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残忍,曾经写满宠溺的脸上满是肃杀无情,一如他背后,面色同样阴沉冷酷的少年。
“爹爹……哥哥……”
沈承君听到自己不停的唤着他们,心里那一片片蔓延开的悲伤透着灭顶的绝望。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
不只是小小的沈承君在心里怒吼,长大后的沈承君也在一起质问,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他们,都是她最最依赖的亲人啊。
“阿君、阿君?”
迷蒙中,沈承君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身体陡然一个激灵,沈承君倏地睁开了眼睛,撞进了萧桓写满担忧焦急的黑眸里。
“萧桓?”
沈承君声音沙哑的唤了一声,表情有些茫然,似乎是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梦里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她甚至还能感觉到胸口被利刃刺穿时的寒凉,心里还有许多委屈与酸涩在不停上涌。
“嗯,我在。”萧桓轻轻的应了一声,心疼的擦曲她额上的细汗,却感觉到沈承君身体一僵,下意识的往后闪了闪。
萧桓眸光微晃:“怎么了?”
他刚才守着沈承君,看到她的睫毛一直不住的颤动着,眉心紧蹙,似乎沉浸在激烈的梦中,叫了好多声都不醒,把他吓得不轻,这会儿见她惊魂未定的样子,连忙握紧了她的手。
“别怕。”
他不知道沈承君究竟梦到了什么,但却看得出她眼底的惊惶与害怕。
“行了,烧退了,人清醒了就没事了。”一旁的凌墨快速收起银针,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深觉是自己以前太挑剔,以至于到最后收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徒弟。
他明明是刚刚解了云貂的毒,还没等休养呢,就不得不给她用针催产,好不容易孩子生下来了,才闭上眼睛睡觉又被人给叫起来,说是臭徒弟产后忽然发烧开始说胡话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都是冤孽都是债啊。
“辛苦了,师父。”沈承君十分感激的看着凌墨说道,这位神医自从遇到她以后貌似真的挺倒霉的,而且每次嘴里说的凶巴巴,眼睛里的紧张却是骗不了人的。
“不辛苦,命苦,你要真过意不去,就好好调养,少让****点儿心,别总胡思乱想管那些有的没的,知道不?”凌墨把药包收好,看着沈承君意有所指的说道。
年纪轻轻就忧思过重,还是在坐蓐期里,真不怕留了病根是怎么着。
凌墨怒其不争的看了沈承君一眼,叹着气摇头晃脑的出去开药了。
萧桓伸手探了探沈承君已经不再发热的额头,关切的问道:“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沈承君点了点头,想说自己身上黏腻难受得紧,但想了想貌似现在自己是在坐月子,浑身清清爽爽的那才叫怪,又摇了摇头。
萧桓哭笑不得,皱眉问她:“难受又不难受,这是个什么意思。”
“没有哪里不舒服。”沈承君脸色微红的低了头,小声道:“就是觉得胸口有些疼。”
刚才醒来时还不觉得,这会儿却忽然胀疼的厉害。
萧桓愣了愣,正想起身出去把凌墨给找回来,刚巧这句话被喂完了奶送孩子回来的乳母听到了,笑着道:“这是王妃有了奶水的关系,胀疼是正常的,等您身子好些了,让有经验的嬷嬷帮您按按就好了。”
皇亲贵族家的女主人通常很少有人会自己喂养孩子,所以身边有经验的嬷嬷是知道该如何做的。
沈承君闻言抬头看了眼被乳母抱在怀里的小小襁褓,又快速的移开了眼睛,低低哦了一声。
“要抱抱吗?”萧桓见状,连忙问道,一边说,一边熟练的从乳母手里将女儿接过来,显然一回生二回熟,萧大王爷这次抱得已经十分顺畅了。
沈承君在萧桓试探着递过来的时候忽然朝着旁边避开了身子,眼睛看着墙角小声道:“还是别了,我胳膊没有力气,别摔了她。”
萧桓眼神一黯,随即又掀起了唇角:“好,都听你的。”
一边说,一边抱紧了怀里的小家伙。
小家伙睡的正香,粉嫩的小嘴微嘟,上面还挂着一个口水泡泡,可爱极了。萧桓小心翼翼的用手碰了碰女儿的脸,眉目越发柔软。
“之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明明距离生产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沈承君咬着唇不去看父女俩亲昵的样子,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