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黑袍人受到了重创,先前被她用幻术控制住的朔月冬夏等人此时都没了依附,渐渐的逐一恢复了神智,此刻均眼神有些迷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四周。
“天啊!小姐!”冬夏惊呼一声,捂着胳膊上的伤踉跄的朝着沈承君跑过来,盯着她使劲的看:“小姐,你伤到哪里了?腿吗?那脸上怎么会有血?这群该死的杀千刀的刺客!”
“我没事,先去看看那个人吧。”一切变故发生的太快,沈承君想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好询问的望向萧桓。
萧桓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方才那种情况于他们而言已经是死境,对方完全没必要跟他们再使诈。
刚刚的一场恶斗,众人都受了不轻的伤,以冬舒被横穿胸口的剑伤最为严重,即使此刻没有了幻术的控制,仍旧没能苏醒过来,沈承君第一时间用银针为他延缓了伤势,确保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冬夏算是几人之中伤势最轻的一个,得了沈承君的吩咐,便扶着沈承君走到了黑袍人的面前,目光凶狠的瞪着这个始作俑者。
此刻的黑袍人早就没了方才的嚣张,正奄奄一息的躺在雪地里,口中不断有血沫冒出来,喉中咕噜噜的作响,本就凸出的眼球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盯着沈承君。
“真丑。”冬夏拧着鼻子白了眼地上的人,一脸嫌弃道,她原本是打算过来再给她补一刀的,不过瞧着这人的样子,不用补刀也是必然活不成的。
再添一刀了结她,那才是便宜了她。
“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沈承君俯视着地上已经开始浮出死气的黑袍人,稍作迟疑,抬起手里的银针,在她的身上几处重穴迅速的刺了几下,以免对方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
然而,那黑袍人仿佛听不见沈承君的问话一般,只死死的盯着她看,喉咙一鼓一鼓的,也不肯开口。
冬夏脾气暴,见众人都因为这个混蛋挂了彩,此刻哪里还忍得住,一脚就狠狠踹在了那人本就难看扭曲的脸上,厉声喝道:“没听见我们家小姐在问你话吗?还不快说,姑奶奶宰了你个丑八怪!”
这一脚下去的力道不小,踢得黑袍人一口乌血喷了出来,身体缩成一团剧烈的咳嗽着,嘴角却十分诡异的咧开,大笑了起来,猩红的眼睛始终望着沈承君,口中仍旧不断的涌出浓稠的血来:“原来是你……竟、竟然是你……哈哈……不亏……不亏……”
冬夏本来还担心自己刚才一脚把人给踹死了,这会儿气急的恨不能上前再补上两脚,恶狠狠的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长得不像人,就连人话也都听不懂吗?”
那黑袍人疼得直抽搐,脸上的笑容却越散越大,咳嗽着道:“原来是藏在……藏在华晟……金凤之身……天命之女……哈哈……陛下……我找到她……”
“你个疯子!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人话!”冬夏抬起腿来又是一脚。
黑衣人又吐了两口血,费力的仰起头死死的盯着沈承君,仿佛是要把人从眼睛里吸进去一般。
冬夏看得心里一慌,想也不想抬起剑便朝着黑袍人狠狠刺了过去,直直扎在她胸口处!
沈承君联想到方才萧桓刺她那一剑的后果,连忙把冬夏抓回来向后快速闪避,不过这一回,黑衣人的身体里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再涌出虫子来,流出的只有浓稠滚烫的鲜血。
“陛下……我找……找到……”
黑袍人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费力的伸手朝着沈承君抓去,干瘦的手指扭曲成诡异的弧度,最后歪了歪脖子,停止了呼吸。
就在她死去的一瞬间,身上的皮肉须臾之间干瘪萎缩,就同那些忽然风干的虫子一般,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副干尸,寒风一吹,竟化作飞灰,湮没不见了。
“妈呀,这是什么东西!”冬夏吓得赶紧往后一跳,小丫头脸上血色尽失的瞧着空荡荡的雪地,那里还残留着黑袍人的血迹以及被她身体压出来的雪坑,但那个前一刻还活生生踢得到打得到的人,就这么眨眼之间灰飞烟灭了?
冬夏后怕的抓着沈承君的胳膊,战战兢兢道:“小姐,这太邪门了啊。”
沈承君淡淡的看了冬夏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强敌已死,众人皆是松了口气,萧桓坐在雪地上打坐运功,片刻后才抬眼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最近的可以借宿的地方是哪儿?”
因着黑袍人的影响,这条路根本不是回京的路,甚至距离他们原本的别院也十分远,以众人伤势的状况,是不可能原路返回了,若是就这么在雪地里过这一夜,注定是要伤上加伤。
萧桓这句话肯定不是问沈承君这个不认路的人了,朔风垂眸略想了想,禀道:“应该距离制灯的王家不太远。”
王家。
萧桓略微思考了一下,揣度了一番去王家养伤的可行性,半晌后从袖中重新又拿了一管烟花出来,紧跟着眉心拧紧。
因着方才的那番打斗,他的衣服被雪水、汗水跟血液浸湿,放在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无法幸免。
萧桓其实早有所料,但还是多少抱了一丝希望,毕竟他们这些人中除了沈承君,恐怕没人有体力策马而行了。
“王爷,冬舒跟朔月的病情耽误不得。”朔风见状忍不住道。
众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隆冬时节,就是普通人在雪地里过一夜都要去掉半条命,何况这里的人伤的伤昏的昏。
“不如……”沈承君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结果她刚一开口,萧桓就已经冷着脸色先一步打断她道:“我答应你去,难道你找得到路?”
这样大雪茫茫的深夜,沈承君连王家在南在北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把人找过来,何况万一还有伺机而动的刺客隐藏在某处要怎么办。
萧桓本身就受了不轻的内伤,这一激动立即牵动了伤口,捂着唇连着咳了几声,额上跟着浮起一层冷汗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承君连忙摇头,咬着唇背过身去,从里衣的口袋里取出贴身的一个荷包,犹豫了一下,递给了萧桓。
“我并没有独自过去的打算,就这么留下你们我也不放心。”
他们这些人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再遇到埋伏,假设对方是鸾凤的巫师,那她即使战斗力不够,某些天赋上还是可取的。
萧桓有些疑惑的接了过来,扯开那个明显陈旧的布包,里面露出的是一支细长的竹筒,熟悉的造型,熟悉的颜色,除了似乎有些陈旧,与先前那些被浸湿了不能用的信号烟花几乎一模一样。
朔风在一旁瞧见,大笑着长长的松了口气,抚掌道:“还是咱们王爷英明神算,给王妃留了这么个后手,要不咱们可都要把命丢在这雪地里了。”
萧桓目光复杂的看着手里的东西,没有理会朔风,而是眸色沉沉的看着沈承君,又递回到她面前,淡淡道:“我没什么力气,你来。”
沈承君不疑有他的接了过来,手指灵活的挑开最上面层层落落的伪装,勾出最隐蔽的那条细线,将顶端朝上轻轻一拉,一道绚烂的烟花便从她手里向上冲了出去,在半空中明亮的炸开。
萧桓默默无声的望着沈承君十分熟练的动作,失了血色的薄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开口。
做完这些,沈承君估计着冬舒身上的银针也该到了拔出来的时候,起身行至冬舒身边,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银针移出,完全没有察觉到在她身后,萧桓定定的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眸光复杂难辨。
不过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城外面萧桓的人便顺着烟花的方向找了过来,见到这边惨烈的情况,着实被吓得不轻,萧桓让他们先将受伤的人抬进马车里医治,下令今夜去距离这里最近的王家山庄借宿。
得了吩咐的众人开始有条不紊的移动伤员,沈承君不放心其他人来挪动萧桓,准备亲自上前来扶着他上车,结果萧桓并没有动,仍旧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摩挲着手里已经空空的竹筒,仰着头目光沉沉的望着沈承君问她:“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沈承君一怔,伸出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她猜测着萧桓说这话,是不是因为刚刚的那场诡异的逆转,瑶姬说她身负冥血教的传承,是可以抵御一切幻术的存在,刚刚的那一幕,或许就是因为这个。
可是,要怎么跟萧桓解释这件连她都觉得荒谬的事儿?沈承君咬了咬唇,最终还是默默摇了摇头,淡淡道:“没有。”
“没有,那好。”萧桓忽然低笑了一声,手里的竹筒往旁边雪地里一丢,也不要人扶持,拄着空了的剑鞘便摇摇晃晃从地上强撑起身,结果没等站稳身形便是一个踉跄,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整个人轰然了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