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儿盯着衣袍上印着鲜红的陈景苍,瞧了好一会这才说道:“这几个月来,我做了太多选择,不如今天我给太子殿下两个选择,想来你很少有过艰难的抉择的时候。”
“噢?那倒是挺有意思,说来听听。”陈景苍随意的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伸手拍拍屁股下的石头,说道,“过来坐,好好跟我说说你给的两个选择。”
苏清儿也不再避讳什么,走到陈景苍身旁坐了下来,低下头盯着脚下的石块,说道:“我真的鼓起很大勇气才做出自我了断的抉择,我本想就这样忘掉这份仇恨,可能心中也是想着我死之后,太子殿下定然不会再去追究,若是我没看错人的话,说不定对我家人,你还能多些照拂。”
苏清儿抬起头,平视远处,“给你的两个选择无非是杀了我,或是放任我回并州,可不论太子殿下你作何选择,我这一生总是太没有滋味了,心中总会有些不甘心,可思来想去真的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结局,不如还是请太子殿下亲手杀了我?”
陈景苍呵呵一笑:“苏姑娘,你给的这两个选择都很符合我之前心中的想法,可到了后面,你怎能偏颇的让我选择杀了你呢?你给的选择有失公允啊!”
转而伸手把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的的头转向自己:“看着我,再说一遍你给的选择,或者说说出一个为自己选好的下场!”
话语虽是坚硬,可陈景苍眼中却满是温和笑意,苏清儿顾不得红霞布满整张精致的脸颊,她微微挣扎后,便就认命一般,直勾勾的看着面前挂着笑意的男子。
“说啊!给自己选一个结局,这么说吧,你还是给自己选一个死法吧。”陈景苍眼神笑意玩味,捡起一颗石子丢了出去。
“让我来选的话,总挑不出一个好的死法,坠崖是我想到的最悲惨的下场了,太子殿下以为我该怎么去死?”苏清儿眨眨眼,双手握住陈景苍的手腕:“你先放手。”
陈景苍并未理会,说道:“不如就这样拧断你的脖子,忘了跟你说了,你哥就是被我拧断脖子的。”
“你...”苏清儿用力想要掰开陈景苍掐住她脸颊的手,可是未能如愿,伸出手指着陈景苍说道:“太子殿下,真让我去选一个死法吗?是不是只要我选的,你都会答应?”
“那可说不定,你若是让我气死你,我可做不到。”陈景苍摇头否定,然后说道,“我最不会惹姑娘生气了。”
“那你只需要答应我,让我死在一个地方就行。”苏清儿显然并未在选择如何去死上纠结。
“哪?”陈景苍问道。
“你的怀里!”苏清儿眼神一变,带着些狡黠说到。
果然不出所料,陈景苍顿时沉默下去,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苏清儿一眼,表情刹那间变得有些扭曲,他张嘴半天,始终没有吐出半个字,倒是掐住苏清儿的手不自觉的有些用力。
直到苏清儿挣扎出声,陈景苍这才回神,说道:“你这是在找死!”
语气里满是冷冽的杀气,一如这清晨的冷风,苏清儿不由打了个寒颤,她使劲稳定住心神,眼神里却满是强装的轻蔑,嘲讽道:“那你何不动手?”
陈景苍看着这个眼中满是坚决的女子,终究还是松开了手,轻轻说道:“下一次,你还敢再说这话,我定然杀了你。”
“太子殿下,你只会威胁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吗?”苏清儿站起身子,再次说道,“那你何不放任我离开?与你多相处一天,也是煎熬。”
陈景苍也站起身子,朝着远处一道立在那里多时的身影轻轻点头后说道:“苏姑娘,还是听一听我给你的两个选择,到时候你再好好想一想往后要怎么走下去。”
陈景苍不等苏清儿回答,自顾自的说道:“若是你想离开,我便马上送你回并州,第二条的选择是,你放下心中怨念,跟我回太安城,这一生想必也只能死在那座看着繁华却没什么人情味的城里。”
苏清儿打断陈景苍,说道:“现在让我放下仇恨,我这位天真的太子殿下,实话告诉你,对于这一点我可不一定能做到,想要我被你终身囚禁在那里,做一个挥之即来,喝之则去的玩物?”
“我会给你个名分!太子妃你不用去想,侧妃可能也求不来,一个妾室的位置还是有的。”陈景苍还是听进去了陈蜓竹的话,或者说他心中真的对见过短短几日的苏清儿有了一些喜欢。
“给我个名分?哈哈...你真当我苏清儿是个傻子吗?做妾?你这样一国太子,娶我这样一个什么身份的女子?真不怕那些言官指着你的鼻子骂?一国太子的小妾,你倒是舍得。太子殿下,若是真想让我成为你的玩物,何必说那些让人根本不敢相信的屁话!”
陈景苍走到苏清儿的身前,抓住她的手,再次郑重的说道:“我会给你一个名分,考虑很久,妾室着实太不像话,那便侧妃吧。”
陈景苍看着有些呆滞的苏清儿,声音大了几分说道:“不管你信不信,话已经说到这里,该你做出选择了!”
陈景苍朝着站着远处的聂章走去,走了几步说道:“并州往西,我在东,等我走到聂叔身旁之时你还不曾做出选择,那你可再也没有机会了。”
看着离着聂章愈来愈近的陈景苍,苏清儿心中不再胡思乱想,朝着陈景苍大声喊道:“陈景苍...”。
苏清儿还是朝着陈景苍走来,可口中却是说着,“将来若是有机会,我还是会动手杀了你。”
“那还不随你怎么去想,反正我也只是说说而已。”陈景苍走到聂章身边,转头说道。
“你...”苏清儿停下靠近陈景苍的脚步, 修长的身影立在清晨的寒风中,有些微微颤抖。
看着眼中再次泛起泪花的苏清儿,陈景苍摇了摇头,折身回到苏清儿身旁,脱下身上新换的袍子,轻轻给苏清儿披上,温和说道:“骗你的,跟我回太安吧。”
回了太安,有些事不得不做,想必到了那时候,陈景苍还是得选几个甚至都不曾见过的女子一同住进那座华丽的宫殿,既然遇上心中有些同情和佩服的女子,索性应了那份有些畸形的爱意,不管将来如何,在那段因果之中的陈景苍终究不得不裹挟其中,也只有这样才算全了那段因果。
至于往后又将如何,陈景苍不想去揣测。
许多年前,年少的陈景苍曾抱过一个幼小的孩子,只是那个孩子早已经失了生机,这个从娘胎中刚降临世间的孩子,连睁眼都不曾来得及,就那样静悄悄的死在他的怀中,那时起,那个少年便就暗暗立下那番誓言。
对于这些浑然不知的苏清儿,跟在陈景苍身后回客栈的路上,心中始终多有感动,可在言语上却再也不曾搭理过陈景苍。
陈景苍只好转头询问聂章:“聂叔,剩下的那几人问出点什么没有?”
聂章只是摇头,似乎觉得还是得说上两句,便就说道:“训练有素,刺客,出门,带我。”
简短而敷衍的回答,陈景苍也不再多问,回了客栈的第一时间便就换了身袍子,这才安排出发。
往后的十几天,由于禁军在前面开路,一路上总算是太平了些。
这几日陈景苍清晨跟着老道士李冠山一同入定,一同练拳,体内的莲花道种上磅礴的紫气愈发浓郁,元气修为当真可以说是一路高升,不过短短三日,便就达到了受伤之前的状态,元气强度甚至比以往更加凝练,其中更是参杂了许多氤氲紫气。在陈景苍出拳之时,拳风比那时候更为猛烈。
但是往后,境界到了某个临界点之后,终是恢复了正常,虽说比以往修行速度更快一些,却再也没有前几日进境的水到渠成之感。
这几日下来的苏清儿依旧不曾搭理过陈景苍,只是每日起来的极早,每天陈景苍练拳之时,便就拄着下巴,蹲在一旁,毫不顾忌女子该有的身态,就那样盯着陈景苍,眼睛一眨不眨。
陈景苍昨日还去问了一句:“你看我练拳半个多时辰,眼睛都不眨一下,你眼睛不会干吗?”
收到的自然只是,一顿白眼,和苏清儿转身离开之时裙摆间飘来的一丝香气。
前两日陈蜓竹日间追上三千禁军,和他们一同在前方开路,老道士师徒二人也坐上了陈景苍安排好的马车,裴瑗坐上马车的第一天不知有多兴奋,可过去四五日之后,便就只能看到和老道士一同驱赶马车的裴瑗了。
两辆马车和陈景苍骑着得一匹骏马,以及车队后远远吊着的数十位骑兵,行走在前往紫金山的官道上。
前头开路的三千禁军,穿行城镇之时,阵仗实在是有些庞大,每次入城之后总能遇上不少围观的百姓,前些日子陈景苍厚着脸皮骑马走在前头,后来实在是受不了那些指指点点,以及不少风韵犹存的几位大姐丢过来的手帕,甚至有个体形壮硕的妇女丢来一个刚刚咬了一口的烧饼,朝着陈景苍喊道:“公子,长得可真俊啊,去姐姐家喝杯茶呀,我家死鬼今日不在家呢。”
自从这件事发生后,陈景苍再不敢骑马入城了,悻悻地躲在了苏清儿的马车之中,和那个十几天来没和他说过一个字的苏清儿两人大眼瞪小眼,前几日陈景苍还存着逗弄逗弄苏清儿的心思,一连找了七八日的话茬,硬是没有一次能让苏清儿开口说过一句话。往后,也学着苏清儿一般瞪眼互看对方。
这一日,入城之时,陈景苍又来到马车内,和苏清儿大眼瞪小眼中,瞪了半晌,陈景苍便就觉得无聊,想去另一辆马车中和裴瑗小道士聊聊,小道士真的是说三句有两句是关于他大师兄,倒是让陈景苍对那个‘李大红’充满好奇。
准备离开苏清儿和倪玉待着的马车的陈景苍,还未站起身子,就被苏清儿拉住手臂,陈景苍疑惑问道:“憋不住了?”
没等陈景苍继续询问打趣,便就感觉双唇一热。
一双柔软的唇瓣印在了陈景苍微微张开的嘴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