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浓郁云层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夕阳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当两人到达训练基地时,距离训练开始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刚刚还是晴朗的天气,照目前的势头发展下去,恐怕再过不久大雨便会洗涤整个方天。
“嚯!咱们来的还不算太晚。”
两人置身于傍晚时刻人群熙熙攘攘的食堂,没有多做任何的挑选,陆凡依旧选择了快捷且均衡的营养套餐,反观君浩满食堂的溜达,眼睛放光般的比对着食物的可口性。
“陆凡哥……”背后的一声呼唤,陆凡下意识地回过头,就看到凌昕萌在远处冲这边挥手示意,差点忘记自己手中还端着餐盘,险些打翻食物,只得干笑一声快步走过来。
陆凡才终于认出了这位看上去很是眼熟的少女,不仅是因为昨天自己的帮助过她,而且在审议会上唯一认同自己的那名看上去并不聪明的娇俏女孩。
奇妙的相遇让陆凡感到诧异的同时,也添了分温暖。
同时跟着来的还有孙大治兄弟俩与云程,保持着一定距离,显然他们与凌昕萌才刚刚认识。
“昨天我就觉得你是陆凡哥,果然我猜对了!陆凡哥怎么一个人吃饭呐?”显然凌昕萌也认出了陆凡,她可爱的笑着,将手中的餐盘落到桌上,继续说道:“嗯,一定是刚来还没有交到新朋友吧,这样好了,以后我陪陆凡哥一起吃饭好了。”
“我那个朋友还在选餐,我选的快些就自己先开动了。”陆凡笑着解释道。
“真过分啊,竟然把朋友晾在一边——”凌昕萌鼓起嘴怪罪起了君浩。
“那我更应该陪陆凡哥一起吃饭了。”
“这个啊……”陆凡犹豫了一下,他本身就不善于与人交际,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女生,如果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伤到对方,但是看到因为自己犹豫而明显情绪下降的凌昕萌,陆凡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也好,人多热闹些。”
“说的没错,那你应该也不会介意我们兄弟吧。”孙大治挑了挑眉毛,看起来极为不自然。
“当然不会,我还想为昨天的事道歉向你们道歉……”
“好巧哦,他们两也刚刚向我道歉呢。”凌昕萌眨着水灵的大眼睛看着这有趣的一幕。
闻言,孙大治时刻严肃的脸竟然红了一分,连忙举起饮料说道:“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那咱们就以饮料代酒干一个,以后就是朋友了。”
“怎么……你和陆凡哥还打架了?”
“我哥说的是比喻。”孙大海笑着圆下了场,连忙催促着凌昕萌举杯,毕竟这种尴尬的事情各自心里清楚,再说出来就不至于了。
“怎么不等我就喝上了?”君浩端回来两大盘佳肴兴冲冲地赶上了众人的举杯。
六个人的小桌气氛没有多少尴尬,反而显得异常融洽。
“这么说,你们不仅见过光瞳生物,还与之交手了?”孙大治不可思议的看着君浩与陆凡,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因为情绪比较激动没有压制住夸张的嗓音,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那可不!不过听你的意思你们都没见过?”君浩面带不解的看向几人。
以凌昕萌为首,四人同时摇起了如同拨浪鼓的脑袋。
“不是吧,那你们怎么来这里的?”这回轮到君浩吃惊了。
“坐地铁呀……”凌昕萌想也没想便说出口来,但是看到众人一副笑开怀的表情,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什么地方不对吗?”
“对!很对!挑不出什么毛病……”君浩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这小姑娘不是一般的缺心眼啊。
凌昕萌呆萌的样子,又一次引发了众人的大笑。
“言归正传,我们兄弟两之所以会来这里,是作为被搜救下的幸存者身份。”孙大治率先解释。
“我是光瞳对策局负责收养的其中一个孩子,一直都很想成为执刑者,直到一个月前给我发了消息。”凌昕萌说道。
“我嘛——出了场车祸住进医院,随后对策局通过医院联系到我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恶搞电话,把他们给骂了一通。”回想起那天的事情,云程打趣地说道。
“这么说,治海兄弟,你们应该见过光瞳生物了才对吧?”联想孙大治之前的反应,君浩好奇的问道。
孙大治摇了摇头说道:“看到了也算没看到,我只记得当我看到一抹醒目红光闪过的瞬间,身体便飞了出去,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病床上了。”
“这样啊……”
“先别管这些,快说说光瞳到底长什么模样,我听说他们的手臂可以伸长三十来米,是真的吗?”云程迫不及待地问道。
“伸长倒是可以伸长,但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差不多有十米左右吧。”
“那战斗又是怎么一回事?”孙大海凑过来脑袋,脸上同样充满着好奇。
“这可就要从月黑风高的那晚说起了……”见众人纷纷一副兴致勃勃的状态,君浩在半空中摇着一根手指,将他与陆凡经历的事件娓娓道来。
直到君浩添油加醋一口气将故事讲罢,他才愕然地发现,自己这一桌已经被闻风赶来地听客们围得水泄不通。
尽管君浩描述地像是说书人嘴中地故事那般,离奇又不现实,尤其还改编了一个版本,但是众人听的依旧津津有味。
陆凡无奈地托起下巴,任由耳边围绕着君浩将故事中身为主角的自己吹捧上神坛,因为此刻他就算想离开座位,最起码要穿过不知几层的人墙。
“你见过光瞳进食的场面吗?”
“光瞳有没有性别啊?还是说它们本身是双性人?”
“光瞳的激光眼很亮吗?听说能把人刺瞎!”
络绎不绝的问题充斥于耳,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陆凡只觉得他们吵闹,幸运的是喇叭里传来的集合声救了场。
……
“喂!就你们这种速度还赶不上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王八!”苏启洲开着专属吉普车,独特的嗓音犹如熊猫般的黑眼圈一尘不变,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声嘶力竭地驱赶着众人,似乎连风也随之变得凌厉起来。
随着半马的行程过半,乌云再也承受不住重量,化作雨水洒向大地。
没有任何征兆雨水倾盆而下,砸落在众人身后的行囊之上,一点一滴的渗透而入,再一次增加了众人肩上的重量。
这次的半马训练不同于第一天,属于负重奔行,除了自己的床上用品之外,还有近三十公斤的负重物品,总计共三十五公斤的负重。
如此训练俨然是根据大部分兵种训练要求提升而来,对于普通人来说背负着七十斤重量前行,就算是一百米也会累到气喘,甚至是军队里刚刚训练的新兵,这样的训练强度也不是他们能完成的,但对这四百多人来说,虽然不简单,但就目前情况来看也仅限于此。
绝大部分的人半马行程过半,奔行速度虽然骤减,但依旧还有残存体力足以支撑众人赶到终点。
陆凡、凌昕萌、云程以及治海兄弟两五人形成一支小队奔驰与整只队伍的中前列,至于君浩早在不到五公里行程中便掉在了队伍最后方。
雨水从陆凡被打湿的头发上流下,陆凡没有理会,此时的他正沉浸在身体强度提升的喜悦之中。
从一开始全副武装背上七十斤的负重的时候,他便能感受到身体的改变,如果说他之前连一桶近二十升的纯净饮用水搬起来行走都会感觉费劲,那么现在远超这个重量的重量背负在他的肩上,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正常背着塞满书本的书包。
这样的感觉虽然在五公里的时候便已经完全消失,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仅此一天的时间能将身体提升到如此地步,简直犹如神迹。
体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增长,陆凡明白是昨晚那一坨被称为“药”的东西的功效,虽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功效却如他所阅读的修仙小说中描写的“洗经伐髓”的丹药。
假设这样的“丹药”流传于世,必定会引起哄抢,甚至引发一系列的不可预知的事情也说不定。
就目前的陆凡而言,他并不关心药物的来源以及成分,甚至连潜在的副作用也不去猜测,他认清的只有一点,只要能获取力量提升自己,一切便已值得,仅此一点!
雨势似乎又大了一分,仿佛知道这一群人的目的一般,夹杂着碎粒似的小冰雹,顺着凛冽的狂风无情的砸向这群逆风前行的人,天边顺势落下一道惊雷,如同洗礼的仪式。
可能是雨水浸湿了草地,道路变得泥泞的同时也变得湿滑无比。似乎沿袭了第一天的情节,凌昕萌再一次摔倒在地。
“喂,昕萌你怎么样?”陆凡距离凌昕萌最近,第一时间便做出反应,众人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纷纷停下脚步靠过来。
“我没事,只是脚下踩滑了……”
“怎么样?没受伤吧?”孙大海躬身询问,凌昕萌摇了摇头表示对方安心。
“既然如此就继续吧,教官的车子已经在后面了。”孙大治看向雨雾中两抹亮光,随后并没有等着众人便独自重新背上行囊启程。
虽然孙大治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语气也如往常一样冰冷,但在众人看来他更像是表面无情的那种人。看着两兄弟,陆凡不敢想象这是昨日那两位毅然决然将他人视作累赘一脸无情的两人。
待众人逐一到达终点,苏启洲再一次扯开了嗓子喊道:“虽然这是训练的第二天,但是我想说的是你们的成长速度太慢了!”
“如果接着继续下去,直到训练结束,你们依旧不过是喂养光瞳的家畜而已!”
“唯一的不同是你们属于光瞳生物眼里面更加美味的食物,假如诸位依旧玩世不恭下去,入世之后诸位会成为光瞳进食要求的最优先级!”
“全体人员准备额外加训!”
……
“前辈,这样做真的好吗?”更衣室内桓刑君不解的望向已经换上干净衣服的苏启洲。
“说实话,这一期的训练兵的成果已经让我另眼相看,仅仅两天甚至已经办到了往期训练兵近二十天的要求。”桓刑君说道。
“不过是药物的作用而已,凭他们那副破烂的身躯还办不到。但我始终相信的是,执刑者的潜力不可限量,为此才需要不断地对他们的身体进行摧残。”苏启洲没有桓刑君的那份乐观,反而露出心事重重的表情来。
“算起来,以你目前的身手加上对于战局的判断能力,可以说完全不输于六等执刑者,但你知道为什么至今你也无法突破晋升为五等执刑者吗?”
“啊——血液契合度的原因……”说到这里桓刑君的情绪不免有些低沉,作为四等执刑者的他已经两年多了,但无论他怎么刻苦训练,除了技术上与思维上的进步以外再无其它。
四等执刑者无论再怎么进步,都不足以与五等及五等之上的光瞳生物势均力敌,或许可以在战斗技巧上胜过对方,但在体质以及破坏力上均不能与之抗衡。简单而又明了的说,四等执刑者可以伤到五等光瞳,但绝不会离谱到将其击杀,当然也不能排除特殊情况,但在真正意义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决定此事的主要因素就在于所使用的武器,无法晋升为五等执刑者便无法使用五等正义之手。而执刑者之间有一项不太成文的铁则,遇到高于自己等级的光瞳,当抛开一切与之战斗的理由!
“这是一个不争的确实,但是——”苏启洲看向桓刑君,眼神冒出精光沉声说道:“这也是一个可以改变的事实。”
“以往训练新兵的目的是能够投入使用,只是注重了经过一年时光训练得到的战力结果,却完完全全忽略了作为执刑者本身潜在的能力。”
“这股能力如果只是经过周而复始的训练强度进行下,根本无法激发出来,只有在不断累计增加的强度下才能显现。”
“不过身为一个老头子的我挺佩服你的,用一年的训练时间便成为了方天城训练兵史上,速度最快的成为四等执刑者的人,你的成就可以算的上天才……这句话我并非揶揄于你。”
桓刑君的思绪被苏启洲的话引向两年前,能做出这番成就的他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光瞳对策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这位未来不可限量的明日之星。
“执刑者之星”这份荣誉落在刚刚入世不久的桓刑君肩上显得尤为沉重,当他享受这份荣誉带来的精神上的满足,同时关于身体上的锻炼也一刻没有落下。
但身为光瞳对策局的红人,分配到桓刑君手上的任务少之又少,身为四等执刑者的他当时接到最严峻的任务是解决一只二等光瞳,回想起来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
当桓刑君找到上一任部长理论的时候,部长却语重心长的告诉他:“你的任务本来就不是一线工作,而是作为一面激励后辈、平稳人心的精神旗帜。”
或许是因为前部长的说服能力出众,桓刑君选择了听从组织安排,为了树立起这面旗帜耗费了一年多的光阴,但总有一些异响是刺耳的。
“吃白饭的”、“废物”、“花瓶”等等带着讽刺意味的词汇无时无刻都在向桓刑君耳朵里钻,甚至他本人一度陷入抑郁的状态。
终于桓刑君再也忍受不住精神的折磨,主动申请调到了前线,这件事也就发生在五个月以前。
“天才的称号是用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换来的,那一年里我想你也付出了很多,但天才的成就远不止如此,虽然那一套说法只是我个人的主观臆测,但身为师者,我有义务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加注在训练兵身上,同时也包括你在内。”苏启洲没有允诺什么,但那种眼神却像是掷地有声的承诺。
“斗胆想老师请教一个问题,你本可以按照正常的训练方式,这样做无可厚非,但为什么您要不惜冒上风险也要改变训练方式?”
“作为十年的训练兵教官,毫不夸张的说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但记忆力太好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苏启洲露出苦笑的表情,这一刻他的神情不再严肃吓人,而是带着十足的忧伤,他开口说道:“我只是不太想再听到我的学生一个又一个的传来死讯,所以才尽可能的将让他们活命的手段用在他们身上……”
“……”
“感伤就不必了——准备着手接下来的训练事项吧。”苏启洲收回情绪再次恢复到往常的严肃,推开房门快速走了出去。
对于苏启洲来说,这一个月的时间是争分夺秒的,每浪费一分钟就是将手下的训练兵往火坑推了一步。
“全员进入重力室!准备松松骨头吧,小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