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她还要在这村里生活,自然也不好给村人脸色看,她也懂得众口烁金的道理。
返回家中时,阿娘与阿爹脸上都乐开了花,刚刚在与岳馆长的寒暄中,他们已经知道了岳馆长此来的目的,竟然是要聘请女儿为先生,自然是开心无比。
虽然之前听西府提过,但此刻口中事变成眼前事,他们还是兴奋不已,他老林家就将有个做先生的女儿了,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话说这与祖坟没啥关系啊,这可真是山神爷爷的赐福啊。
林二娘提出一个大竹篮,竹篮上盖了块红布,对西府说,“女儿,走,咱娘俩去拜山神,让你阿爹做饭”
包子冲那竹篮大叫,那里面卤肉的味道真好闻啊。无论是包子的本能,还是妖主对口腹之欲的不舍,都对那里面的东西极度渴望。那可是林二娘刚刚从卤肉店中购回的哩。
“好吧,好吧,给你!”说着西府就掀开红布从里面捻下两块肉放在地上,如果这妖主能放弃吃生肉的毛病,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林二娘看到那两块卤得金灿灿猪耳朵落在地上,心本能地一紧,毕竟穷日子过习惯了,她可习惯不了这等暴殄天物。但看到女儿眉开眼笑的脸,便忍住了。有了这么个宝贝女儿,她还有什么东西舍不得哩,做人莫要太贪心才好。
西府看到包子将两块卤肉热情似火地吞下,又抬起渴望的小眼睛,鲜红的舌头还不时伸出口外舔舐,看来它是品得出这肉味儿的,又往地上投了几块。
有好心惯就用舍得用资本去培养,希望他能改了好吃活物的臭毛病。
这下林二娘实在忍不住了,开始教育这暴富而入奢的女儿:“女儿,万物有灵,土地有土地神,稻谷有稻谷神,食物也有食神,看到你如此浪费食物,食神必定会惩罚于你的……”
听着阿娘的唠叨,西府低下头,悄悄地瞪了包子一眼,都怪你。
包子也反瞪了她一眼,不管她,自顾自地继续吃。
见西府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林二娘便说不下去了,心里不禁自责起来,哎哟,瞧我这碎嘴子,这是干什么哟,这么好的孩子不就往地上放了几块肉么,至于这样被教训么,老婆子你这碎嘴子得扔掉了。
林二娘心里这样想着,嘴巴上就来了个神转折:“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况且这包子也很是讨喜,连我都想喂它来着。”
被她这神转折引来心花怒放的可不止西府一个人,还有包子。
包子巴巴地抬头望着林二娘,可林二娘的手还是稳稳地拢在袖子里,就是不肯伸出来,半点也没有将语言变成行动的征兆。
包子大叫了几声,以示抗议:“哎哟,这老太太……真是……,连狗儿都欺骗……真是……汪汪”
西府抿住樱口,强压着自己不笑出来。
包子迷着眼瞅着这个憋着坏笑的丫头,汪了一声后,转过头去,赏了西府一个肥硕的背影。
西府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勉强止了笑说,“阿娘,不如这盆肉就放在家中,我们在于食档中再买些,这样才显得对山神爷爷敬重嘛!”
对于西府的提议,林二娘很是满意。
当下两人又从村里的小食档买了盘卤肉,西府搂着阿娘的胳臂,就往山神庙走去。
日头接近中天时,两人一狗终于出现在了山脚,他们的旁边便是一个山神庙。
山神庙距离村庄不过三里路,林二娘虽然背很驼,但走路并不慢,不多会儿两人便来到山神庙。
西府之前下山时,阿爹林二爷便带她来此拜过,因此对这个山神庙还算熟悉。
与寻常山神庙相比,这座山神庙算得上恢宏大气了,它青砖黑瓦,三间房屋,中间是山神庙的主殿,一侧是庙祝居住地,庙祝是个头发全白的老爷爷,一直含着浅淡的微笑看着他们两。一侧是专门摆放祭品的地方,香油、香烛……等等
中间主殿上并没有树立山神像,而只是立着一座木牌,这木牌高约半丈,通体乌黑发亮,上面用金粉写着一行字:伯劳山山神。
林二娘将食物摆在神位前,跪在神位下面磕了三个响头,又闭门合掌静默了十几息,才站起身。
西府也如法炮制,也在神位下面的蒲团上跪了下去。
包子大喇喇地坐在西府身边,对,你没看错,就是坐着,盯着神位看。
在林二娘与西府往回走的路上,包子为西府解除了之前的一个疑惑:为什么山神庙中不立神象而只立木牌?
“所谓山神河伯,往往是妖怪或有德之人的鬼魂,得到了地脉的灵力,而成为一地之神,护佑一方,以得到一方百姓愿力的加持。正常情况下山神自会托梦让人塑造神象,以赢取大众的相信,而获得更多愿力加持!但若力不配位,就不敢塑造神象,以免被其它妖怪或鬼魂盯上。”
包子的这些解说,西府听得甚是专注,她原本就来鬼神之说感兴趣,再加上这伯劳山神庙就在身边,想不到山神还有说法。从其解说中,西府了解到,这伯劳山山神可能力量并不足够强大,所以不敢塑立神象。
想不到做山神,还有这个担心,竟然怕人来踢馆,这山神做得也真是相当憋屈啊。
就在西府一边走一边听包子(妖主)讲解时,远远看到前面围着一圈人,一堆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话,在这些说话中听到一个吵哑的声音在训话,听得不太清楚,好像是一个父亲在训自己的孩子。
倒时林二娘更为了解,她说:“那一定是冯麻子在教训儿子,那小子三天两头闹事,听说前天还闹到蔡先生头上……”
“蔡先生?”对啊,应该就是那个教过季青的蔡先生。
“是啊,就是义学馆的蔡先生,跟你是同一所学馆哩。”林二娘毕竟就是伯劳村人,伯劳义学馆是这方圆十里唯一的大型学馆,村里又有几个贫家儿童在那里学习,她自然就听闻过一些典故传闻。
说着话两人一狗就已来到人群之中。
就见一个麻脸的中年汉子正在在训话,训的是一个八九岁模样的瘦弱男孩,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袍衫的高瘦男子。
那麻脸穿着打补丁的灰色短衫,眼睛瞪得滚圆,口水喷溅在那男孩脸上,“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能同先生顶嘴,啊,先生不受你学费教你,就是教你顶嘴吗?啊?说你知错了没?”。一边说偷偷瞄向高瘦男子。西府自然知道这眼神的含义,其实就是”先生,我这样教训我儿子,可能帮你解恨了?“
男孩低着头,面红耳赤,脸上淌着两行清泪,两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一句话不说。这敢情是个极倔强的熊孩子。
那高瘦男子,脸上瘦削无肉,下巴上留着一指长的山羊胡子,双眼细长,脸上含着怒气,盯着那男孩,完全不理会那麻脸看向自己的眼神。这种不听话的学生,必须要好好教训,才能改恶从善。
西府看出来了。那麻脸自然就是冯麻子,那男孩自然就是他儿子冯小虎,那高瘦男子应该就是蔡先生了。
冯麻子见蔡先生还没有解恨,只好挥起巴掌一下打在儿子脸上,带着哭腔说,“说,你给我马上向先生道歉,快!”不出手这先生是不会罢休了,儿子阿爹护不了你了。
这一巴掌极响,啪的一声,清晰异常。在场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原本有些人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来的,但也被这声音吓到了,心道冯麻子这儿子不是你亲生的吧。
人群中有个小女孩,被这一巴掌吓得哇哇大哭。
西府看向冯小虎,他还是一声不吭,拳头捏得更紧了。
蔡先生嘴角往上勾了勾,显然对这一巴掌是比较满意的。紧接着脸又垮了下来,这一巴掌还不够还不能抵消他犯的错。
“哎呀,这孩子真是太倔了,认个错有什么的呢?”林二娘小声地对西府说,显然她也被这一巴掌惊到了。
冯麻子看到蔡先生的垮脸,抡起另一只手,在儿子对面的脸上又来了一下,“快,快道歉!”打在儿子脸上,疼在他自己心里,谁叫儿子不争气哩,竟然惹怒了先生,先生是咱们这种家庭能惹的吗?
冯小虎大声地叫道:“我没错!我没错!”
在冯麻子第二次掌掴时,蔡先生脸上的笑自然地放了出来,但听到冯小虎的回答,脸又立即垮了下来。
就在冯麻子举起手,准备来第三次掌掴时,突然被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喝住了,“别打了!”
众人寻声望去,一个身着深绿色袍衫的身影走到了冯麻子近前,这人身高红五尺,身材瘦削,小小瓜子脸白得像雪,双眼又大又黑,樱桃小口红艳艳的。
这人自然就是西府。她可没打算得罪自己未来的同仁,但一个八九岁的孩,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刑训逼供,很容易留下阴影的,她实在狠不下心不趟这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