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北域王府的府邸,便盘踞在玉青山前,万顷土地,背倚青山左挨湖泊,背倚的玉青山就是他李家王府的后山,涟漪湖自然也好似他李家内院的池塘一般。
而李荆身为大周王朝的开国立朝不二功臣,满朝文武就他独显特殊。自古异姓不封王,为人臣的一辈子封侯拜将便已经是顶端了,但李荆却做到了这王朝唯一一个异姓藩王。
三十年前,五国乱战,李荆便趁着这个时间,仿佛土匪一般强势崛起。用了三十多年,从小卒做到了王爷;从提刀上战马到用马蹄踏碎四国。
王府规模宏大,阶下的石子漫甬成路,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北域王府”匾额。后院满架蔷薇,宝相。
整个院落不仅显得富丽堂皇到了极致,还曲折离奇,九通十八达,寻常不长眼得刺客或者毛贼若是入了王府,没有极好的本事或者运气估摸着连门都找不着在哪,也难得那夺命书生能避开守卫直直的杀到小王爷院门前,其中若是说王府无人为内应,那李天命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一场刺杀之后,时至天色昏暗,李天命绕来绕去好一会到一间灯光最敞亮的房间门口时,敲了敲门道一句,“爹,孩儿来了。”
正是习惯了,李天命也不等回复一声便推门进去了。
屋里的书桌上正坐着那北域的王爷李荆,一身便装,束着发,面孔雄武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脸上许多皱纹。
李荆不仅被奉为战神,更被人称为杀神。戎马一生,杀戮无数,旧汉的最后一场灭国之战时,为了大周能无后顾之忧的问鼎天下,他更是坑杀了三十万降卒,背起了这大半个周朝的怨气。
有方士言他已业障缠身,此祸必及家人,死后亦堕入无间地狱,而老王爷听完却是笑了笑,便让人把他拖出去斩了。
屋内的李荆手里拿着狼毫笔正在批阅的文案,老王爷头也不抬便知道是李天命进来了,放眼整个北域敢不等自己回应便推门而入的也只有他小儿子
李荆知道他的来意,道:“今天发生这事,命儿作何感想啊?”
李天命撇了撇嘴,“在王府之中还差点丢了小命,我还真是普天之下唯一一位啊。”
李荆淡淡道:“确实,为父这一辈的恩怨,怎么也不该由你来负责才是。”
李天命却是无奈摆了摆手,“这些话你该同那些刺客去说才是啊。”
“怎么,要爹去广布天下告示上书:‘有仇有怨都来找我李荆,祸不及家人’这般才行吗?”
李天命笑了,打趣道:“也不是不行啊。”
父子两相视大笑。
小王爷遂把今日之事全部娓娓道出,继续对着李荆说:“谁敢想象这夺命书生剑真就直直的杀到了我的院中。幸好我今日给自己算了一卦,不然您可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李荆笑道:“怎么会呢,你是我李荆的儿子,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
见着被自己儿子数落这位杀神不怒反而笑脸相迎,浑然没有一丝异姓王的威严。
李天命听闻,撇撇嘴不做言语。
李荆道:“那你能让爹怎么办呢,爹就是个莽夫,这些年苦了你两位师傅了,又要帮爹打仗又要治理北域。你哥哥也远在剑门关外,数年都难回来一趟。”
李天命轻轻的敲着自己的额头,显然对李荆的回答很头疼。
李荆数落他两句,“命儿你也该帮爹分分忧了,这北原城中你与吴韩两家小儿的北域三害名头可是响当当啊。”
“啊...这。”
李天命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狡辩。
不,是解释!
这辈子小王爷的身份确实是舒坦极了,自己的纨绔行径更是被北地人安排上了北域三害之首这么一个恶贯满盈的名号。
李荆离开了自己的椅子,走到儿子跟前,伸出手抚摸着李天命的头发,“爹的处境你也知道,我们从来都是踩着高跷走路的,站得高看的自然远了,但是摔了的话也一定会很惨。”
父亲语重心长,可李天命却沉默不语,目光无神了......他知道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
“命儿,你那时还不记事,但为父一辈子都忘不掉封王时,那满朝文武看我的眼神,是担惊受怕。爹这全天下唯一一位异性王是同时踩着敌人的尸体和同僚的脸面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一听是此事,小王爷连忙打住,道:“这些事,您也该多去和大哥说些才是要紧的。”
李荆听着李天命这般答道,终于是伸手轻拍了下他的头,“你莫要装傻,爹这蟒袍是世袭罔替的,爹什么时候又在意过别人的眼光了,就算你是次子,你也能穿得了!”
“那大哥怎么办?”李天命叹了口气,问道。
李荆愣了愣,“安儿你还不清楚吗?他志不在此......”
话未说完,李天命猛然打断,声调也不自觉高了一些:“可是,爹......能不能也为大哥想想,他也是您的儿子啊.....”
这位曾经让四国灭亡,让一个时代俯首的人听着儿子的话,一瞬间好像老了不少,叹口气道:“你就和爹交个底吧.......”
“一切等大哥回来再说吧。”
李天命只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重于千斤,起身便打算告辞离去。逃避虽然无久用,但却能暂缓。
看着李天命要走,李荆又想起了一件事,叫住了儿子,“你大先生同我说让你回府后去他那里一趟,他有话要和命儿你说。”
李天命轻轻地应答了一声便起身出门,双手替父亲关上了大门向后山玉清山走去。
大门关上,李荆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沉默一会,倒是笑了起来,笑的颇为放肆。
偌大的家族比起入不敷出,更怕的是后继无人,如今自己后继有人,兄弟之间又情深义重,如何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