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
海登在萩迪子爵面前跪了下来。
“父亲,我想跟您学东西!”
“学东西?”
“嗯,我想学您的魄力,学您怎么驾驭人,怎么维护关系,怎么爬升地位,之前您不教我,我就只能模仿。”
海登攥着拳继续道:
“我知道,有些时候我做的一些事,看起来很滑稽,很多人因此都在背地里笑我,但我依旧在做,甚至有事我故意做在您面前,是希望您能指点,但您好像永远都在忙,我只能自己摸索。
但我不甘心,我想让那些嘲笑我的人立刻闭嘴,让他们看着我一步步成功,一步步将他们都掌控,我期待他们震惊而又屈辱的脸。请您相信我,我会成为萩迪家的骄傲,会将萩迪家壮大,甚至带领家族走出麦尔迪顿!”
海登眼中充斥着野心,他跪着向前走了两步,眼神希冀道:
“请父亲给我一次机会,教我!”
萩迪静静听他说完,微笑道:
“我平时虽然看出你有野心,但却没想到你今天会这么直白,你是在怕什么吗?是有什么让你感到恐慌了?难道是你哥哥哈里?来,先起来说。”
“不是他。”海登依旧跪着,表情略微有扭曲,充斥着愤怒,带着沙哑道:
“我急迫,是因为一些流言,一些让我想撕了他们嘴的流言,原本我觉得我可以忍耐,可直到汉德管家突然死亡,像是一种信号......”
听到这萩迪子爵瞳孔一缩,抬头对大厅里数十人道:“你们在门外守着,小心戒备!”
等到大厅内只剩下他二人后,萩迪子爵才悠悠开口道:
“你相信那些谣言?还是说......你怕?”
“不!”海登怒然抬头,眼中充满血丝,“我身上流着的是萩迪家的血,我会将萩迪家抬到让所有人仰望的高度,我要他们怕我、敬我,谁在乱嚼舌根,我就杀谁!”
注视着他的眼睛,萩迪子爵沉默许久,突然笑了:
“好,以后我教你!”
听到这话,海登喜极而泣,竟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他要的就是这句话,也不再管外面是不是还在查他的同学。
这一刻,他再次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那是他向往的画面。
“父亲,刚刚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个伊恩出现了?”海登站起身,整个人仿佛轻松了很多,随意展开话题。
萩迪子爵看他一眼,嗤笑道:“皇室急了,不过不用在意。”
“皇......皇室......”海登脸色变了变,似乎有点措不及防。
“没错,皇室。”萩迪子爵看着他笑道:“你不是想让我教你吗?现在就给你上第一节课。”
海登神色顿时认真。
“就目前帝国的局势,和我们家的情况,你随意说说看。”萩迪子爵点起一支烟,吐着烟雾说道。
海登略微思索道:
“帝国局势我听说过一些,皇室似乎与我们贵族不和,但我们的话语权大,甚至可以影响皇室。至于我们家,属于麦尔迪顿首贵,帝都那边也有靠山,这次伊恩的造谣,让皇室把矛头指向了我们。”
“嗯,不错,如果这个家交给你,面对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求援!”海登不假思索道:“我们不能独自和皇室派人硬碰,即使我们这次碰得过。”
“想法不错,可拿什么去求?钱财?你能求助的人都比你有钱,他们有些人贪,但却也不会因此而卷入这杀头的泥潭里,情谊?这个圈子的情谊,大多都建立正在‘价值’之上,一个小镇的子爵能有什么价值。”萩迪子爵笑道。
“我们的靠山......”
“傻孩子,所谓‘靠山’不过是方便帝都那些老贵派统治我们,一旦出事,上面不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会权衡,有时牺牲我们比救我们价值更大,懂吗?”
海登脸色煞白,“我们家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萩迪子爵笑问道:“看清局势,你才能活下去,才有机会向上爬。”
海登羞愧低头,“请父亲教我?”
萩迪子爵将烟头在烟灰缸里碾了碾,冷笑一声道:
“你记住,人类生性自私,一旦发生大事,所有人都会第一反应查看自身利益。抓住这一点,你想让别人帮你,就必须将自身的危险与对方绑定,有时为了达成只这一点,我们甚至可以去与敌人合作。”
海登听得似懂非懂。
“就拿这件事来说,当下的局面,帝都两党派博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我们全家,这样就不用再担心泄密,而且还有赢不亏,但现在上面还是派人来保护我们,为什么?”
萩迪子爵自问自答:
“因为有些人怕,怕伊恩真的没死,人就是这样,我越说他死了,就越没人信,尤其是谣言第二天汉德管家也死亡,他们心里就更没底了,自然会想用我钓出伊恩。
更何况他们也怕我手上有东西,提防一旦我死了,便会将所有的信息曝光。
所以,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必须得帮我。
而我只需要将这件事完美解决,上面便会看到我的能力,这也是机会。”
海登咽了口吐沫,木然道:“这么说,那些谣言说您杀死数万贫民,是......是真的?”
萩迪子爵似笑非笑,“你说呢?”
海登冷汗当场就流了出来,赶忙低头,“贫民低贱,本就该杀,可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不明白为什么明知是坑,还得往里跳?”
萩迪子爵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到毫无表情,他重新点上一支烟:
“孩子,以后你就会明白,有很多事做起来并不能从心。你刚刚有句话说得很对,只有将萩迪家抬到足够高度,才不会永远给人干脏活,替人背黑锅。”
“那以后,如果我也遇见这种事......怎么办?”海登皱眉思索问道。
“你还不懂吗?以后你会是子爵,下面有男爵,还有从男爵,再不济你也可以找一个‘伊恩’,就在这次一样。”
萩迪子爵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牙齿,烟雾之下,诡异而森然。
海登不禁瞪大眼,久久未回过神。
就在这时,远处城镇半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有巫师冲进大厅:
“子爵大人,我们追击西德的人被拦了下来,科林先生已经和对方打了起来。”
“西德人呢?”
“趁机逃了。”
“拦截的人是谁?”
“是......是法里尔子爵。”
“是他。”萩迪子爵站起身,来回踱步:
“很好,他果然还是插手了,听我命令,你们避开战圈,去给我全力截杀西德,快去!”
“是,那我们要在这留下多少人?”那名巫师迟疑道。
“不用留,你们都去。”萩迪子爵道。
闻言,那名躬身的巫师抬头向上看了一眼,没再多说,退出了大厅。
“父亲,我们这边真不留人吗?那万一......”海登小声道。
萩迪子爵笑了,“没有万一,我们等在这就好。”
......
中心广场偏南方向,半空中,法里尔子爵衣袍猎猎,将前方一位身着燕尾正装,头发黑白参半,脸上肉皮已经有些松弛的男子拦了下来。
“你是谁?竟敢在我麦尔迪顿擅自使用魔法攻击人!”
法里尔子爵声如洪钟,在广场上空炸响。
下方远处观看战局的蓝琪,不禁眼前一亮,父亲竟然会变通了,知道抢占先机,站住道理,难道是更洛巫聊过几次,受到影响?话说刚刚那人到底是不是洛巫?
正装男子冷哼一声,明明是面前这个家伙先动的手,现在竟然反咬自己。
“让开!我是帝都斯特林家族的丛属,这次专门来帮助萩迪子爵平息暴乱,你挡下我已经造成暴乱者逃脱,你最好想想待会怎么向我解释!”
“解释?好说。”法里尔子爵刻板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意:
他身后云雾迅速聚来,形成巨斧,朝着对方劈头砍下!
“因为看你不顺眼!”
蓝琪:“......”
正装男子气得眼角直抖,飞身后退的同时,向前抬手一抓,五道黄沙犹如巨人手指,看似将要握住巨斧,却相接触的瞬间,一透而过。
黄沙消散,白色巨斧表面已是斑驳腐朽,下一秒也化为云雾溃散。
“你们这穷乡小镇,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侵蚀沙暴!”
正装男子气急,双手抬起,一时间他身后腾起漫天黄沙,如同沙尘暴将天空的太阳遮掩。
法里尔子爵脚下一跺,身形拔高,同时以他为中心白色的云雾,散布而出,远处钟楼的塔尖像是插入了云间。
“云都战场!”
一时间,天空中黄白两色,泾渭分明,二人上来就开始硬碰,竟毫不试探,且都是相似的范围性的魔法攻击。
轰~~
沙尘暴向前推进,所过之处黄尘肆虐,一些略高的屋顶,像是短时间经历了百年岁月,逐渐出现腐蚀,破败的迹象。
“来高处!”
法里尔子爵高呼一声,身后大片白雾随他攀升,想将战场再度拉高,然而正装男子脸色淡漠,对他的话置若未闻。
他原本的用意就是强势逼退对方,同时立威解气,丝毫没有缠斗的打算。
法里尔子爵本身脾气也刚硬,见这种情况,废话不再多说。
身后云层转向,倾压而下,正面撞进入沙尘暴中。
瞬间天空就像炸了锅,爆响沙沙之声,让人头皮发麻。
黄色的沙尘暴本身就具备侵蚀作用,而此刻内部更有三条黄沙龙卷,四处直撞,力道与侵蚀效果更是可怕。
白色的云雾区域,随处可见云雾具象化成的刀兵铁斧,甚至还有倾倒的钟楼房屋,与黄色沙尘硬撼,但效果却有些明显不如,总有种无处下力的感觉,以往都是他给敌人这种感觉,今天竟然反了。
法里尔子爵微微皱眉,对方的魔法似乎很克制他,而且一上来就直接动用‘源混合魔法’。
所谓‘源混合魔法’,就是指这位魔巫师最初创造,确定方向的魔法,它就像一个系统且初级的模型,其中包含了诸多魔法变化。
伴随着魔巫师的成长,‘源混合魔法’会被不断完善,就像在地基上完善房屋,舔砖加瓦,其中的变化越来越多,威力也越来越大。
平日里,魔巫师随手一道混合魔法攻击,或许只是这栋房屋里的几片砖瓦,只有当整栋房屋全部打出时,才是这位魔巫师最强的攻击。
法里尔子爵神情肃然,不再留手,他一指天空。
在那黄白交替的战场上空,视线被遮挡的地方,一朵再日常不过的白云豁然一抖,紧接着白云像是化作陨石,坠落而下,几次眨眼的时间,已经压到战场边缘。
噗~~~!!
黄沙云雾混杀的主战场,被瞬间砸出一个大窟窿。
云气翻腾间,隐约可见那云朵的形状,像一头鲸鱼。
“是父亲的本命云兽!”
蓝琪两眼发光,主修召唤系的巫师与其他自然系、心灵系不同,到达魔巫师层次,他们所追求的不是精妙的混合魔法,而是从无数个异界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本命召唤兽。
作为本命兽,自然与普通的契约召唤兽不同,本命兽的灵魂与巫师相连,可以共通魔灵、灵魂力,巫师也可以使用召唤兽的能力,召唤兽本身也不再受世界规则的排斥,可永久停留在这里,跟随主人成长。
就比如眼前这头云兽,平日里它就是麦尔迪顿上空的一朵云。
当然,在这一切蓝琪除外,她早已拥有本命兽,只是还没有能力唤来。
呜~~~~
一声悠远的吟唱,白鲸甩尾,黄沙震散,明媚的阳光从破碎的窟窿中洒下,婉如光明的瀑布,在破败中显得很是瑰丽。
法里尔子爵落于白鲸头顶,感受着下方云兽传来的欣喜,他心中也久违的激荡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