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讷此时领军已至鄯州,却见郭知运也已到了鄯州,两人正好在城楼上登高望远,而那被袭狼藉的马场也在目中。这吐蕃犯边除了夺走马匹这一类鸡鸣狗盗之事,再无非是拓地烧杀。郭知运凭栏而望,远处极尽苍茫,而那被吐蕃侵袭的地方却异常惨烈。
郭知运不禁有些叹惋,这吐蕃气焰嚣张,这鄯州外围之地俨然成为其扬鞭催马的领地,已经将大唐陇右置于股掌间。
郭知运此时转身看着薛讷,见其泰然自若地摆弄着棋子,郭知运不禁问道:“请问薛将军何时出击?”
薛讷却道:“郭将军也是沙场老将,如今军队尚未全部汇合,将领未全部到来,再等等吧。”
“不如我带军先去探敌虚实,也好对敌情有些了解,吐蕃向来诡异,机动又强,而且这次是吐蕃重臣领军,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如今又兵临城下,大有囊括边陲之志。”
薛讷此时将棋子落下,说道:“就算敌军有十万之众,也就像这棋子一般,都是有方向动作的,而我们要摸清敌情,探敌虚实还是有些必要。”
于是薛讷起身郭知运送下城楼,边走又边道:“你不要走太远,一旦发现吐蕃军,要且战且退,或者先不要与其交锋。”
郭知运笑道:“我在北庭与默啜可汗的军队交手中,历练了不少,也能知道这避重就轻的道理,一旦敌军过多,我当然不会恋战。”
薛讷对于郭知运的骑射身手也放心的,这太原郭氏一族,也不是浪得虚名的,而且郭知运本人也是老将,如今年过半百的他,依然是廉颇,李广之流。
郭知运与薛讷沿着阶石一步步走下,薛讷又嘱咐道:“若是真的见到吐蕃散兵,最好能捉回来一个活口,还能问话。”
“我也有此想法,不过只能看运气了。”
郭知运带着十几个骑兵出城后,向着吐蕃军所在的腹地奔去,而薛讷已经回到鄯州的官衙内了,他来时还没有好好看这鄯州的官衙,这官衙内也是装修不似平常,这便是上一任鄯州都督杨矩所为。
府衙内华丽不俗,要不是杨矩大肆贪腐,也不会有这样的布置,薛讷刚进去后,不禁细细看起来,两棵盘虬的老树直入云天,树干极为粗大,走了几步后,那匾额也十分不同,几个题字也清新脱俗。更让薛讷瞋目的是堂中紫檀木的座椅,看起来十分亮眼。
此时薛讷命人将府中未离开的下人都叫出来,霎时就站了一排,薛讷本不想找这些人的麻烦,说到底都是些下人,也不知什么秘密事宜,唯一便是将这些人遣散回家,晓以大义。
此时薛讷看着这些无辜的男丁女婢,便道:“我薛讷最看不惯那些贪腐之人,而你们整日服侍的鄯州都督杨矩,因为贪腐事发,已经是畏罪自杀了,所以今日起,你们便自由了。”
那些人都面面相觑,有些明事理的人直接跪地拜谢,而其他的人也随之都表明态度,有些人还将杨矩所做的恶事都一一陈述出来。
薛讷听得真切,都是些杨矩所犯的罪状,与这几日朝廷所查并无太多的出入,于是薛讷又道:“朝廷已经将杨矩的罪状告之天下,此次也正是快意人心。”
下人们都一一出了府,脸上自然是欢喜不已,而薛讷又细细地看了一遍眼前的这座宅子,华美之间又十分浮奢,不是薛讷这些不惜金银的武将所看好的,终究也就是赞叹一番,并不为之所动。
而杨矩也是看清了局面,不然其罪判决后,还要牵连甚广,不过他也是终食恶果。而薛讷为人则继承其父,一身刚直,早年在蓝田令任上时也是以此著称。
薛讷此时坐在庭中,又见士卒慌忙跑来,半跪着道:“大将军,安北大都护王晙与其部下已经到了城内军营中。”
薛讷连忙站起来道:“正合我意,快去军营。”
说罢,薛讷赶赴城内军营,这军营离鄯州都督府也并不远,仅仅是几街之隔,薛讷快步走着,又对着旁边的士卒说:“王晙等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回将军,就在刚才王都护与其属下二人来军中报道,还有一支差不多万余人的军队也进驻军营,现已得到安置。”
薛讷笑道:“王都护也是老将了,切不敢有所怠慢,如今到了军中,我便要与其详谈。”
薛讷进了军营,便问道:“他们人在哪里?”
“都在中军大帐,就等大将军到了。”
薛讷掀开中军大帐的帘帏后,便看到三人站起来齐声道:“薛大将军好。”
薛讷扫视了一周后,看见两个年龄不大的将领,而一旁的王晙他是有些耳闻的。当王晙一一介绍后,他将视线投在了王海宾的身上,此人看起来膂力过人,不过举动间又十分注重礼仪。而安思顺一看就是蕃将,不过如今圣上宽怀大志,用人不拘于本族。所以他也不耿耿于怀。
薛讷此时便开始道:“如今诸位都在,我便将这出击策略告之诸位。”
王晙附声道:“圣上自然任命薛将军为主帅,我们便要遵从薛将军的意思。”
“吐蕃人善于偷袭,不过这也不是敌军的专长,我们可以借鉴其优势为我所用。我决定亲自守城,而诸位则带军分别出击吐蕃,或袭其辎重,或断其归路,反正要袭扰其军,让敌军不能喘息。”
薛讷说罢又看着帐中的三位,又道:“若是谁出战不利,则奉皇命而惩之,丝毫不会宽恕。你们出击也要互为犄角,不能让吐蕃有隙而趁机包围。”
“这点我知道,不过在下依然要问于薛将军。”
安思顺听后,觉得太过笼统,而自己心中又生出其他建议,这兵分几路可能会让军力不能有效施展,毕竟吐蕃也有十万大军,若是救援及时,说不定还能有所裨益,可是一旦几路人马都被牵制,那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