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铺天盖地的红从他眼里一直烧到心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视野之内都被满满的血腥充斥着,令他茫然而易怒因为那时,他已经不再记得这一切,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父母被害之仇,更忘了妹妹还在等待自己。
被无数蜂涌而来的记忆冲击得半跪于地的青年,将脸深深埋在掌中,声音嘶哑却坚定:“我记起来了……我是凤家长子,凤翔!”
就在凤翔回想起过往一切的同时,万里之外的光明城,正在向圣祭司禀报事务的右翼长突然听到一声异响。
难道有人想暗杀圣祭司?
负责光明城防务的右翼长立即警觉地挺直了身体,随即却发现,刚才的动静源自于圣祭司尾指的银戒。就在刚才,素圈银戒莫明断为数段,散落一桌,并发出与它小小的形体绝不相符的爆裂声。
“大人,您没事吧?”右翼长紧张地注视着圣祭司流血的手指,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对方挥手示意:“无妨,你先退下吧,余下的事务明日再说。”
“是,属下告退。”既为人下者,察颜观色便是本能。虽然圣祭司脸色未变,但右翼长敏锐地从他目光中察觉了一丝波动,立即识趣应声退下。
待到无关人等消失后,圣祭司不再掩饰自己的神情,烦燥地扯开了向来扣得整整齐齐的高领:“那孩子的记忆封印居然消失了……这怎么可能!这个位面的魔法远远落后于我原本的世界,我的封印法术怎么可能失效!难道是因为他找到了御灵秘籍,上面所附的加持法术引致的?还是他获得秘籍后私自修练造成的?”
他来来回回踱步,不断推测,又不断推翻着种种猜测。
“秘籍可是关系到我……当年我封印那小子的记忆时曾给他施加过暗示法术,他潜意识里一直将我当成最敬仰的人,绝对不敢对我撒谎。所以我认为派他去找秘籍是绝对可靠的,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误打误撞,让他恢复了记忆呢?要是让他察觉他父母的真正死因,那可对我十分不利,我六年前将他带入圣殿的一番苦心,必定要付诸东流。”
“事已至此,不如索性将他抹杀,再夺回秘籍?但要达成那件事的话,那小子和秘籍缺一不可……”
圣祭司向来阴鹜的眼神中难得出现犹豫的神情,显而易见,凤翔的存在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他面色阴晴不定,变幻无常。末了长袍一扬,眉宇间狠戾非常:“当年我既能封印他记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凤翔,你的命注定是我的,你逃不出我的掌心!我苦心经营多年,岂能被你扰乱!”
圣祭司咬牙切齿的当口,万没想到,有两位不速之客正往光明城赶来。
傍晚,偏郊野地,新生起的篝火旁边,坐着一男一女。
“小凤舞”某紫衣男笑得桃花朵朵开,满是讨好意味。放到城里不知该迷死多少小媳妇大姑娘,可惜坐在他对面的美女却不解风情,不但对他红果果的卖萌视而不见,甚至还转过身留个背影给他。
装了半天可怜,对方却甩也不甩自己,言歌行撑不住了:“喂,我说凤舞小姐,所谓同伴就是要互助互惠的吧,你就忍心独自把干粮吃个精光,眼睁睁看我饿肚子?”
“你还有脸说!”凤舞早窝了一肚子火,被他恶人先告状,再忍不住了:“是谁在白天乱摸乱蹭,害我把装干粮的包袱弄丢了?分给了你,我和魔兽们岂不是要饿肚子!而且赶路预备干粮是常识吧?你居然甩着双手就上路了,真当我是伺候你的老妈子?”
她说一句,言歌行就矮一分,到最后缩成了一小团,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画圈圈:“独角兽突然飞那么高,我不抓紧你岂不是要掉下去……碰掉了你的干粮包袱纯属意外,忘了带干粮也是意外……”
“是男人就要为自己做的事承担后果。”凤舞冷冷道。她半点也不怜悯这家伙。
“好吧……”言歌行悻悻起身,拍了拍长袍下摆的灰尘:“还好是秋天……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果子。”
听到他走开的脚步声,凤舞又咬了一口干粮。那是她放在储物耳环里的储备粮,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大家食用一天。要是换成其他人与她同行,她一早就拿出来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看这家伙一举一动都不顺眼,不想给他。
将干粮吃完,凤舞将干柴枯枝慢慢丢进火堆。看似在发呆,实际却是在考虑去到光明城后的事情。
以一己之身撼动堪称庞然巨物的光明圣殿,凤舞并不畏惧,甚至还有种挑战无上权威带来的兴奋感。
不过……凤翔好像很尊重他的养父圣祭司,而她又是站在路西这边的。一旦双方对上,该怎么办?难道兄妹重逢的结果就是为了自相残杀么?有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凤舞苦恼地摸了摸下巴,继续拿柴,伸过手却扑了个空。扭头一看,才发现一堆树枝不知不觉间都被她烧完了。而本来还透有微光的天色,也已经黑得透透的。
但说是要去找果子的言歌行,依旧没有回来。
别是迷路遇到野兽了吧?
凤舞突然有点后悔为了不顺眼没把食物给他。摇摇头甩开这显然为时已晚的想法,她拍拍手站起来,准备去找人。
刚走出几步,却见他兴高采烈地用外衣兜着一堆葡萄小跑过来:“运气真好,让我采到熟透了的紫玫瑰葡萄,酸酸甜甜的,肯定比你的干粮好吃。小凤舞,快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