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袖?”
夏云溪眉头一挑,道:“除了这,是不是还有夏袖、秋袖,冬袖?”
夏德祐端起一杯茶水轻呷品着,苟思云代为回应:“回禀少首袖,您猜的半点不差,只不过其余三袖位置空缺,尚无人担任。”
夏云溪面无表情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少首袖啊。”
苟思云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首袖是您的娘亲,我们自然管你叫少首袖。”
夏云溪神情微懵,好端端的,我怎从一纨绔二世祖成了所谓的“少首袖”
“咳咳,思云,剩下的由我给他解释吧。”
夏德祐放下茶水,清咳两声说道。
闻言,苟思云微微颔首,退至夏德祐身后。
夏德祐砸吧砸吧嘴,语带唏嘘道:“这事说来话长,要从……”
“那就长话短说。”
没好气瞥了眼夏云溪,最终夏德祐还是尽量言简意赅道:“我们的门派叫做‘四时袖府’,说是门派或许不恰当,咱们的师门脱胎至大臻早年间立国时的‘洪都天府’,属‘洪都天府’分府,在洪都天府解散后,我们四时袖府也随之散去,到了现在除了保留个名头外,与洪都天府其实已无太大关联。”
“洪都天府?!”
夏云溪颇感诧异,来这世界已逾半载,夏三少早已非初来时的一无所知,对于洪都天府,他自然略有耳闻。
洪都天府,乃是大臻王朝初年,太祖皇帝创立,由其担任首任府主,权柄极大,朝廷百官天下众宗,皆有权管辖之,只听太祖第一人号令。
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太祖皇帝驾崩之后,洪都天府就很快解散,分裂成了大臻天谕阁,以及现如今的六扇门四司。
沉默片刻,夏云溪小心翼翼问道:“咱们这组织主要是干些什么的?不会谋划些大逆不道的事,或是涉及朝廷,被六扇门给剿了吧?”
“想什么呢。”夏德祐哭笑不得道,“咱们四时袖府素来安分守己,在历代师祖的努力下,除了顶着个名字外,跟当年的四时袖府已无太大联系,实力也与当年无法相提并论,好端端,六扇门闲着没事干来剿我们。”
“这么说来,您能那么快赶回琅琊,就是因为有我们四时袖府?”夏云溪问。
夏德祐坦然点头。
手掌摩挲下巴,稍作沉吟,夏云溪望向苟思云,拱手道:“苟春袖,可否请你帮个忙。”
苟思云笑呵呵道:“少首袖只管开口,有何吩咐,我自然照办,‘请’之一字就不必说了。”
想了想,夏云溪将夏允灵关押邱昌玖妻女的地方,看守人数,应当注意的事项一概告知苟思云。笼统
听完之后,苟思云不禁微觉惊诧,假若夏三少只是说个笼统方位也就罢了,可他告知自己的种种事项,极为详细没有丝毫含糊之处,就如自己亲眼所见般。
因兹体事大,苟思云没有贸然答应下来,而是先瞥向夏德祐一眼。
得其首肯后,苟思云这才躬身告退。
在他身影消失不见后,夏德祐没问夏云溪为何对关押邱昌玖妻女的地方知之甚详,而是问了另外个问题:“邱昌玖杀你堂叔,间接害你祖父死去,你为何还要救他家眷?”
夏云溪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既然大爷你不同意,为何方才没有制止。”
老爷子没立时回应,缓缓道:“这是你作为少首袖所下的第一个命令,我要是出言反对,恐不利于你今后执掌四时袖府。”
沉默一阵,夏云溪直视着夏德祐的双眼,平静道:“大爷,您失态了。”
夏德祐先是一愣,随后端起滚烫茶水送入口中,藉此掩盖自己心里情绪。
“瞎说什么,老夫怎就失态了?老夫……老夫,好……”
话未说完,夏德祐手上不自觉使劲,那盏青瓷白釉的精致茶杯顷刻被他捏碎,然后手掌攥住碎片,茶杯被捏作齑粉从指缝间淌下。
再抬头看去,夏德祐神情阴鸷,眉宇充斥煞气。
夏云溪从旁边拿了个新杯子,添满茶水,送到夏德祐面前,低声道:“邱昌玖受夏允灵胁迫,看似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虽死有余辜,可死则死矣,他的妻女何其无辜。”
“若换做先前的您,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夏德祐面无表情,手背上青筋突起,将手搭在石桌上。
瞥见这幕,夏云溪早早从石凳上起身。
在他起来的刹那,石桌顷刻四分五裂,烟尘四散。
夏德祐胸膛微微起伏,像似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小云子,你知道老夫心底憋着一股火么!”
“在知道你祖父是你那大伯二伯害死的后,老夫恨不得一拳把他们打死!”
“若非要揪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老夫就不是在府外等候,而是在府中,把那夏允灵当场打死!绝不会像你娘心软留他半条性命。”
夏云溪轻声道:“要真是如此,恐怕我娘就要背负弑父杀兄的罪名,此生难以洗刷冤屈。”
夏德祐手掌攥紧,复又缓慢松开,带着一丝苦涩道:“我这点终究是比不上你娘亲,我也是这段时间才识清了夏允灵夏允钟的狼子野心,而你娘早在十年前便已知晓,她却不动声色足足忍耐了十年。”
“今天我经历的事情,她在十年前恐怕就已经历过了。”
“然而十年前我却丝毫没有察觉。”
“我这师尊,这大伯也当的太失败了。”
“小云子,我愧对你娘啊。”
夏德祐颓然坐在石凳上,双眸紧闭,手背按在膝盖上,青筋迸起,一股无言的悲伤扩至全身。
微微沉默,夏云溪蹲下身来,两手搭在夏德祐手背上,轻声说道:“您已经做得够多了,无论是我还是我娘都对您很感激,勿要再言‘愧对’二字。”
夏德祐长叹一声,抬起手掌重重拍了拍夏云溪的肩膀,神情透着难言萧索。
这时,这四季客栈的掌柜忽然现身,微微躬腰,低声道:“照您吩咐,我们一直派人盯梢着阳府,如您所料,阳正豪在苏醒过后,立时遣人先后去了蒲家,琅琊六扇门。”
静坐片刻,夏德祐两手撑着膝盖,缓缓起身,神态已恢复平静。
夏云溪问:“您这是?”
“小云子,老夫且问你,你习武已有不短时日,可曾有什么想法心得。”
“天下何处有不平,我自一拳平之。”
“哈哈哈,好个一拳平之!”
夏德祐爽朗大笑,双手负背,再度恢复那睥睨天下的豪迈神色。
“老夫今日就带你一拳破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