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琅琊城内外皆是忙的跳脚,只见之前出去的虎贲铁骑此刻却是铩羽而归,那十万铁骑出门不过一个时辰便折损六万有余,如果加上伤兵,那么大半精锐尽丧!而大楚天问铁骑在这时却是并没有打算抛弃这么好的机会,在琅琊城守军被迫开城门接应兵败的明寒若之时,大楚铁骑却是毅然决然的跟进,杀入城中,一时间琅琊城内嘶喊声冲天,但所幸地是,就在大楚铁骑全部进入城内之时,那扇属于边关第一屏障的琅琊城大门却是关了上去.
镇南山此刻便站在城头,身披铁甲,手持金锏,身后还有老郑为首的六名副将皆是手持兵器站于身后,冷漠地望着琅琊城内外的拼杀,大多数人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地担忧,反而有丝庆幸.唯独镇南山与老郑两个人的脸上却是有一股难以察觉的阴霾漂浮在脸上,他们望着那些拼杀的将士,一股寒意却是从脚底心发出,直射脊背.
“恭喜将军!这明寒若成功引得天问铁骑入城,虽然现在局势还不明朗,但大楚骑兵终究人数有限,这琅琊城内除去明寒若之前带出去的十万不计入守军行列,可还有十万却是养精蓄锐良久!定能将这些骑兵全部扼杀在琅琊城中!让他们有来无回!这样一来,看似明寒若的虎贲铁骑立功,但实际上明寒若的部队折损太大,陛下必定不喜,到时候得到重用的必定是将军您!到时候这朝堂还有哪一位将军声望能高过将军您的?必然是显赫一时!爵位更是无人能望其背!”
听着手下的副将邀功一般跟着自己说着这些话,镇南山显得很不耐烦,他此刻心中不知为何却是焦虑万分,对于这位副将说的话却是头疼的紧,老郑身为镇南山多年地心腹却是不用等镇南山开口也明白他的意思,立即用手碰了碰之前说话的将领,示意他不要在继续开口说下去,可谁知这将领感受到老郑的暗示,却是以为老郑要与自己抢功劳,急忙一把甩开老郑地手,单膝跪地便打算在继续开口说道:
“将军...”
只是这话刚说出口两个字,这为副将便身首异处,躺在了血泊之中,杀人的正是老郑,他拿着手中沾满了袍泽鲜血的刀,却是用一直准备在身的丝帕擦了擦,丝毫没有将那位副官的命当作一回事,另外几位副官本来也想上前邀功讨赏,可被老郑这么一出雷霆手段,纷纷却是侧目,不由地将目光转向镇南山,想要看看他对于这事却是什么态度,也好在继续深思自己接下来该要说的话.
不过此刻的镇南山却是没有继续站在城头中的雅兴,他的不安越来越盛,这并不是无感而来,望着那些正在奋力攻城楚国将士,还有被困在琅琊城中的那些楚国铁骑,他的心里就越发觉得不对劲,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心中的想法,总不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去打仗吧?这可是战争不是儿戏!所以此时的他对于之前那位副官的话语,却是全然不感兴趣,甚至还有些恼怒,此刻被老郑一刀杀了,虽然有点棘手,但也不至于让他陷入困境.
只见镇南山缓缓转身,转过身子,望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副将,口中却是轻声喊到:
“张副将为国捐躯,赴了大义,于国有功,择日重赏其家人!”
只听镇南山话音刚落,在坐的副将除了老郑以外,神色中皆是震惊,但震惊之余,他们却是急忙附和道:
“是是是!张副将死于楚国贼人之手,为国捐躯!慷慨就义!”
处理完这事,镇南山便头也不回的打算出去,他现在就想找一个人,一个能替他解决好眼前事情的人,也只有这个人能让自己此刻的心,安定下来,可是镇南山没想到,他心中的那个人,在此刻却是不请自来,已经来到门口之处,望着神色匆匆地镇南山却是付之一笑,笑声说道:
“将军神色匆匆,是否是要寻找在下?”
望着身前的汪直言,镇南山的内心第一次感到一股震惊,却是没有让这丝神情在脸上持续多久,便坦然笑道:
“让汪先生见谅了!”
说完这话,镇南山大手一挥,诸位副将却是懂了镇南山的意思,纷纷上前告退,就连被镇南山一直视为轻信地老郑此刻也是低着头,走在了最后一个,出门之时,还不忘关上大门.
偌大的琅琊城议事厅,此刻却只有汪直言和镇南山两人站在大厅内,皆是没有坐下,反而四目相对,隐约间却是另有一番深意.
“我本还想去请先生,却不知道先生大驾已经亲自前来,南山招待不周,还请先生勿要见怪!”
镇南山在此刻并没有保持自己德高望重的一面,反而率先放下了身段,双手执于胸前,却是大周最高礼仪,拱手礼.望着镇南山如此作态,汪直言却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点了点头,便坦然应之,仿佛身前的并不是掌管边境二十万守军的边防大将,反而是自己府内那些随处可见的普通随从一般.
这番做礼,一直持续到汪直言从门槛边走到厅内最高的位置镇南山都没有将手放下,反而是身上的脊背越弓越弯,直到汪直言坐在高位之上,镇南山整个人已经匍匐在了地上,就差没有五体投地.
“将军如此做派,无非便是想让汪某救你,给你一个答复,可是将军是不是太把汪某当东西了?我不过一介书生,可没那种能力,一计一策便可救一城!”
听到汪直言这话,镇南山却是没有立即站起身子,而是继续保持匍匐地状态,轻声说道:
“若是换作别人自然不行,可若是先生您,必然是行的!我镇南山,戎守边关二十几载,这看人的本事不敢说好,但绝对不差,这世上恐除了先生以外,再无第二个人可以救我!”
“你可知我为何要来你这?”
汪直言并没有直接回答镇南山之前地话,反而是说出一个问题,让镇南山接着去猜,而镇南山对于这话,却是极为用心地去想,可每到想至深处,却又觉得不对,迟迟没有开口答复.
“镇将军,你也不是笨人,我知道若是以武将来排名一个人,那么,镇将军必然榜上有名!这么一个盖世名将,此刻却是有言不敢发,我汪某却是不懂!莫非这天下还有镇老将军怕的事?”
汪直言特意将老这个字咬的特别重,他明白此刻镇南山内心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迟迟没有说出口,只是想着自己会不会碍着与他之前的情面,去改口换一个说法.
而镇南山听着这个老字,却是将头也放之地上,整个人五体投地的趴在地面上,抬头望着眼前地汪直言却是喊道:
“想我镇氏一组,为大周戎守边关三代人,第一代先人更是为大周皇室开疆拓土打下的这大周江山,却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么一个结局,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没错!”
听到镇南山这话,汪直言并没有在继续开口,而是自己的佩剑,却是随手抛掷在镇南山身前,做完这动作后,看都没看镇南山一眼,却是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了出去.直到走到大门口,汪直言才轻声说道:
“这天下,终究还是有人得去死的,不然这棋怎么下,这子怎么落?别说我不信,就是靳明也不会信,所以你们两人之间便只能活下一个,很明显,他想活你,而我想活明寒若,这便是取舍,这便是我的棋,只要你死了,你的族人我会照顾的,纵然不能封王封候,但也富贵无忧!老将军自便!”
说完这话,汪直言没有再给镇南山言说地机会,直接推开那扇大门,便一步踏了出去,而一直守在门口的几位副将见到明寒若走了出来,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人,纷纷低下头却是不敢言语,唯独老郑此刻走到走道旁冲着汪直言问道:
“留!还是不留?”
汪直言没有直接答复老郑,而是扭头望向琅琊城左侧地高山之上,眼中却是隐约闪烁出一丝泪花,只听他轻声说了句:
“老将军一个人怪寂寞的,得找几个人陪他一起走走.”
此言一出,诸位副将还不知这话是何用意,但老郑手上的刀却是一一从他们的脖子间抹了过去,不过瞬息,城头上便多了几具尸体,但汪直言没有管这些,也没有去看这些,他不喜欢见血,他依然还是望着那座大山,大山之上那用肉眼难以瞧见的黄泥岭,他知道此刻那个人必然去了那里,而在那里也注定是那个人的坟墓,直到此刻,汪直言却是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悲愤,对着身后地老郑说道:
“武夫一怒!血溅十步!那么书生一怒呢?这名份就当我送给他的!这琅琊城也是我送给他的,这天下,若是他真的心之所往,那我依然也把这浩荡天下,送给他.”
说完这话,汪直言转身便走下城楼,而身后地老郑却是悄无声息地跟在汪直言身后,两人漫不经心地走在着琅琊城之上,仿佛此刻这琅琊城中并无战事,有的只是那漫长地路还有一望无际地命.
孤独的背影被月光映照着,直到十几年后汪直言的临终遗言却也还是那么一句:
“那一天的琅琊城烟花真的好美,可惜,没你!这世上却终究少了份什么.”